“王爷……”青擎霍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盯着段天谌,怎么都没想到,他随口而说的一句话,竟会引来自家主子不假以辞色的惩罚。
以往,他也有办事不利的情况,可从来都没闹到如此僵的地步。
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心中狐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却发现自家主子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黑亮的眸光里盛满了了然之色,仿佛能够看穿他的内心。
他忽然有些心虚,不敢对上这样的视线,连忙低下头,默不作声。
骆宇在旁看不下去了,也撩起袍子,跪在青擎身旁,为其求饶:“王爷,青擎不过是一时失手,查不到真相,也是可以理解的。您又何必如此较真呢?”
较真?
段天谌垂眸,遮住眼里一闪而过的冷芒,随意把玩着腰间的翡翠玉佩,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以为,本王如此决定,是在跟你们较真?嗯?”
最后那个刻意拉长的音调,就如一根荆棘,慢慢划过他们的心弦,钝痛的鲜明感觉,惊得他们频频吸气蹙眉,欲要抵抗,却不敢抵抗。
他们都是自幼跟随在段天谌身边的,平日里有何事情,也是尽心尽力的去办,也从未见过他表露出如此怖人的神态,他不动,似乎也能将你大卸八块。
这是第一次!
细细猜想下,跪着的两人终于明白此事的关键,齐齐在心里哀嚎叹息了声,静心反思自己的过错。
默了片刻后,青擎忽然低垂下头,恭敬道:“王爷,属下知错。”
段天谌冷冷挑起一边浓眉,极尽睥睨之姿,“错在哪里?”
“错在……错在不该尽心寻找事情的真相。”仿佛有些难以启齿,青擎语气里颇多顾忌,停顿了会儿,却猛地抬头,情绪略显激动,“王爷,可是属下有一事不明白。玉老先生可是当年陷害国公爷和贵妃娘娘的人,是那些卑鄙小人的帮凶,您为何非但不趁机严惩他,教他身败名裂,反而是要属下去寻出背后散播消息之人,遏制流言?”
“这就是那消息可以传出苍京的理由吧?”段天谌轻笑,走到旁边的椅子上落座,视线落于虚空,也不知在想什么。
青擎一时语塞,求助的看向骆宇,却见对方也冲自己摇头,眉头紧皱。
从一开始,玉老先生陷害镇国公云同奉的消息是从苍京传出来的。其实,以谌王府暗卫的本事,要保证那消息不传出苍京,是绝对可以的。
之所以不想制止,便是希望当年国公爷满族的冤屈得以平反,而那些罪大恶极之人,更应该遭受百姓的谴责。
最好,在这天下之中,寻不到一席立足之地。
可显然,这样的想法,自家主子并不赞同,甚至是极其反对的。
原因么……
除了王妃,他还真是想不出别的什么。
可就是这个原因,越想越让他无法接受,越想就越觉得心里扎了根刺,极其不舒服。
到了最后,他也顾不得所谓的尊卑之别,猛地抬起头,看向段天谌,颇是不甘道:“王爷,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您难道忘记了当年午门前斩落的上千颗人头了吗?您难道忘了,这些年您是怎么过来的,国公爷和贵妃娘娘等人又是如何被人忌讳为人所不齿的吗?如今,机会正好摆在了面前,也正是将当年罪大恶极之人绳之以法予以谴责的时候,您怎么能够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了呢?王爷,请您三思啊!”
语毕,他就猛地磕下头,咚咚咚的声响,不停的回响在花厅之内,越发衬得此间气氛的诡异。
骆宇在旁看着,忍不住叹息。
青擎的为人秉性,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冰冷坚忍,此次若不是被逼到没法,恐怕也不会做出此般阳奉阴违的事情来。
别说是他,就是自己都忍不住为王爷担心。
眼见王妃对王爷的影响越来越大,若是继续放任下去,待到将来君临天下荣登大宝之日,事情恐怕就会一发不可收拾了。
思及此,他也连忙从旁规劝:“王爷,属下觉得,您也毋须去怪青统领的失职之罪。相反的,青统领这么做,对您将来成为人上之人也有着很大的帮助。您不能因为王妃而忘记了身上肩负的重任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字字诚恳,不想,段天谌听了,却是止不住冷笑起来。
“谁说本王忘记了?”他道,“本王没忘记,该讨的债还是要讨的。不过,当年那事儿,也不是只有玉老先生一个人参与了,本王还愁找不到平冤昭雪的机会?”
他都已经想好了,若只是为外祖父和母妃正名,也不一定要把玉老先生牵扯在内,用其他人的鲜血,不是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
而玉老先生,他就暂且放过。
否则,他和他那小妻子未来的路,也不用走下去了。
这辈子,他从没真正为谁退步过,可在此事上,若真是需要一个人做出抉择,那就让他来做吧。
青擎和骆宇满脸颓丧,怎么都没想到,他竟会是怀着这样的心思。
那么,他们所做的事情,岂不是都白费了?
“青擎,你跟在本王身边多年,也该懂得本王的习惯。下去后,自去领罚。此事,就交由青冥去解决,务必让他想出法子,把这消息给镇压下去。一天为限。王妃醒来后,若是再做不好,就让他卷铺盖走人!”
段天谌淡淡吩咐下去,跪着的两人听着,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能是呐呐应声,牢牢记下。
顿了顿,又听他继续道:“此事,就暂且告一段落。青擎,骆宇,你们给本王听着,以后王妃就是你们的另一主子,对待她,就如对待本王一样。不许有任何阳奉阴违的想法,也不许给王妃使绊子。若是让本王知道,决计不饶过!”
这话,他也曾经对整个王府的人宣告过。
不少人,已经将他的话听入了耳中,而不少人,如青擎,依旧不放在心上。
如今,他的小妻子对此可是敏感得很,若是因为一些不必要的事情而惹得她不快,他不介意将这些人生吞活剥了。
而鉴于青擎自小跟随他的情意,他可以再多警告一次,若是此次过后,依旧做不到让他满意,那么,他或许该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该不该把人继续留在身边。
青擎显然也晓得他话中暗含的警告,心神巨震时,一种若有似无的惧怕情绪瞬间翻滚起来。
他像是突然失去了声音和灵气般,木讷的点头,神情僵硬,宛若木偶。
骆宇心下不忍,知道他是受了打击,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在南下之行中,他已经见识到了王妃的变化和本事,打心底里已经能够接受这么个好吃懒做的女主子。
不过,青擎这模样,怕是要缓一阵子了。
段天谌又随口问了几句,便将他二人挥退,起身走回内室。
刚转过屏风,却见一道纤瘦的身影正抱膝坐在软塌上,呆呆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仿佛陷入了什么沉思当中。
他展颜一笑,快步走到她身旁坐下,长臂一揽,就将她揽入了自己怀里,柔声道:“若若,你可终于醒了。你都睡了好几天了,可是饿了,要不要我找点吃的给你?”
“你做的吗?”顾惜若懒懒抬眸,有些不舒服的在他怀里蹭了蹭,肆意撕扯起他的面皮,瓮声瓮气的宣布,“段某人,我要吃你亲手做的。”
段天谌狂囧。
眼见额头上齐齐掉下无数根黑线,而某个女人竟然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尊贵的谌王爷自尊心大受打击,大手覆住她的小手,面上却是笑吟吟的道:“若若,要我做给你吃,自然也是可以的。横竖我也饿了,咱们一起吃吧。”
这回轮到顾惜若傻眼了。
手下这张面皮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腻,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张口欲说什么,却在这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就被段天谌打横抱起,一起倒在了床上。
她的身子正陷在软被当中,隐约传来细细麻麻的疼痛,她才想起,当时在山林里挥剑杀人时,自己也受了很多伤,还不知道恢复到什么程度了呢!
如今被某个沉到家的人一压,那疼痛似乎还更明显了些许。
她心下发恼,一个翻身就把某个讶异到来不及换下笑容的男人压到床上,趴在他的胸膛上,恶狠狠的叱道:“段某人,你个禽兽,我还受着伤呢,你不体谅我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这么如此明目张胆的欺负我!你说,你安的是什么心啊!”
说着,她就义愤填膺的挥拳过去,一捶就捶在了那温热坚实的胸膛上。
段天谌连忙抓住她的小拳头,笑吟吟的安慰着她,“若若,我可没欺负你!你看,如今是你把我压在床上,谁欺负谁,那简直是一目了然啊!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我没眼睛了?”顾惜若的小拳头从他的大手中挣脱,又挑眉转了下手腕,满是挑衅,似乎他一旦承认是,那张妖孽般的笑脸立即会变成大花脸。
段天谌自然不敢说是,双手环抱着她的腰,直起上身,凝视着她,“若若,你的眼睛是最雪亮最漂亮的,谁敢这么说,没眼睛的肯定是谁。”
顾惜若哼哼了两声,“算你识相。”
于是,便要从他胸膛上爬下来。
段天谌却瞅准机会,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似乎还怕她扯到痛处般,一手扶着她的腰肢,另一手则托着她的后背,在陷入软被中时,速度也变得格外轻柔。
顾惜若因这体贴的动作而感到无比暖心,在他覆上来时,不自觉的环上他的腰,埋首于他的颈窝处,贪婪的吮吸着他身上干爽清新又满含阳刚的男子气息。
觉察出她的异样,段天谌微微诧异了下,随即眼瞳里漫上层层的狂喜,不自觉的将她拥紧了些,彼此身子紧紧相贴着,亦可以聆听彼此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规律而又有力。
他嘴角噙笑,伸手抚着怀中之人流泻于香肩枕畔的三千青丝,心里忽觉无比满足。
但见那双纤细修长的手指在其间流连穿梭,柔软顺滑如绸似缎,仿佛也抚在了他的心房里,那感觉,美妙得不可思议。
“若若,等你伤好了,咱们去玩吧。”他忽然柔声道。
顾惜若却是摇了摇头,也不说愿意还是不愿意,段天谌心下诧异,正要把她推开,却发现脖子里忽然沾染了些许湿润,他吃了一惊,连忙扶着她的脑袋,使彼此推开一点距离。
一看,他双瞳一缩,立时手忙脚乱起来,“这是怎么了?谁惹到你了?”
顾惜若摇摇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声音微显沙哑,“没事。就是觉得有些郁闷,控制不住。”
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伸手理了理他胸前的衣襟,眉目含笑,淡淡道:“段某人,我似乎还从来没服侍你穿过衣服吧?”
段天谌心下狐疑,可也不忍心去博她的话,便也笑着回道:“嗯。你的确没给我穿过衣服,相反的,似乎每次都是我给你穿的。我上辈子是有多倒霉,才会在这辈子娶了这么懒的一个你。”
顾惜若扯了扯嘴角,手指在他胸前打着转。
她眉眼低垂着,嘴唇红润饱满,许是恢复得不错,也已经不复之前的干裂惨白,此刻却紧紧抿着,教人一眼就看出她心情的不悦。
“怎么了这是?”段天谌勾起她的下巴,望进她明亮的双瞳里,满是不解,“跟我说,谁欺负你了,我给你出气。”
顾惜若摇头。
若是有人惹她不高兴了,那还不简单,一个拳头砸过去,那便万事大吉了。
可如今这种情况,她要怎么说?
再三斟酌后,她猛地抬头,看向段天谌,想到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心里就恼怒得很,毫不客气的问道:“段某人,我们和离吧!”
“你说什么?”段天谌闻言诧异,唇角的笑意也跟着僵硬了下,有些不敢相信,“若若,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么说着,他猛地凑到她的眼皮子底下,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仿佛想要将她内心里的想法看清楚。
奈何顾惜若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顾惜若,这一路的历练下来,已经懂得如何去掩藏自己的情绪,在面对他的逼视和无声质问,她依旧能够平静对待。
她绞了绞手指,绞尽脑汁想着那所谓的理由,有些磕磕巴巴道:“我说,我们和……和离吧!嘶……你干什么啊……”
感觉到肩膀上骤然加大的力道,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拍他的手,不悦叱道:“段某人,你谋杀啊!”
“如果可以,我还真想杀死你,然后把你的脑袋都剥开,看看你整日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段天谌脸色顿时绷得紧紧的,扣住她的双肩,眸光里满带狂风暴雨,“和离?亏你说得出来!说说看,这次又是谁给你打击了,竟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该死的!
究竟是谁,竟然敢在他的小妻子面前说起这些糟乱糟乱的事情?
若要让他知道,绝对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顾惜若心里有些发怵,不自觉的想要往后退去,可惜段天谌这次是被她的话气到了,在没得到一个准确的回话前,绝对不会给她退缩的可能。
她缩了缩脖子,没来由的感到心虚,却还死犟着不松口,“没人跟我说,我就听到了你和骆宇他们的谈话而已。既然你要报复我外公,我们这夫妻也做不下去了,还不如和离,这样你动手也没那么多顾虑……哎……你干嘛咬我……”
段天谌扯掉她肩头的衣裳,一口就咬了上去,瞪着她脸的眼睛里波涛翻滚浓烈激动,几欲将她淹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