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全部用在那些私家军上,或许她还能够理解。可偏生他就不是,反而是拨出一部分银两来置办了那么多的紫晶。
他与东梁国又有什么关系?
通敌叛国?
他要这些东西来干什么?
难道是想学商户做生意,把这些东西都运到东梁国?
事情若真是如此简单,为何段天谌和骆宇的态度变得如此奇怪?
她闭上眼睛,贪婪的吮吸着萦绕在鼻息间的气息,刚思考了会儿,就觉得脑袋一重,很快就失去了意识,身子也软在了段天谌的怀里。
段天谌点了她的玉枕穴,将她轻轻的放躺在床上,拉过里侧的软被盖在她身上,又掖了掖被角,俯下身在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轻吻了下,随即唤出暗中守护着的青朵等人,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起身走了出去。
甫一看到正厅内踱来踱去的骆宇,他眉梢扬起,问道:“骆宇,你还有事儿?”
骆宇闻言,连忙走到他面前,开口道:“王爷,此前您吩咐的事情,属下已经准备完毕。此刻,青冥还在府外部署着,想必以他的能力,很快就会有一个结果的。而且,之前您让属下查的事情,属下已经查出来了。南下途中,派来刺杀王妃的刺客,是尧王妃的人。而在山里的,应该是苏靳寅派去的。王爷若是不相信,属下可以直接将人带到您的面前。”
“不必。你做事,本王自然是放心的。”段天谌背着手,站到了紧闭着的门前,透过门上的缝隙,看到了守在院子里的护卫,不痛不痒道,“既然查出来是谁,就动手给点教训。以后你记着,但凡是想要对王妃不利的,不必心慈手软。”
骆宇一怔,连忙应声称是。
“找到苏晗这人了吗?”他依旧没有回头,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不起波澜。
骆宇忙抱拳回道:“回王爷,人已经找到了。此刻正与苏靳寅关在一处,您可是要去看看?”
段天谌点点头,别有意味的看了眼门外的护卫,冷冷道:“这些人,先不用动,可也不能疏忽防备。这几日,明哲应该还会有其他的招数,咱们暂时不理会,青冥那边,你多催促着点儿,让他联系好人,务必要在接下来的两日内解决干净。馍城的战事在即,不可能在这里多待的。”
说着,他脚下步子一转,便往偏厅走去。
骆宇看了眼门外,眼里瞬间划过一丝冷芒,随之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偏厅的一幅画前,定住了脚步。
骆宇走上前,把手覆在一旁立着的精致花瓶上,手下一用力,便见那花瓶底座转动了下,一声轻微的声音响起,随之那幅画后裂开了一条缝,露出映在投在黑暗里面的修长身影。
段天谌缓步走了进去,骆宇紧随其后,待两个人完全踏入之后,那扇门才缓缓的无声合上,阻隔住了外面照进来的光线。
骆宇从怀中掏出一支火折子,点起来,里面的情况便一览无余。
这是一条略显狭窄的地道,刚挖不久,越往里走,地道的高度越矮,脚下的泥土有些松散,隐隐还透着一股潮湿和粘稠。
两人弓着腰,在地道里不疾不徐的行走着,不一会儿,眼前忽然豁然开朗,一棵棵树木高耸入云,仿佛是某处郊外。
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一座小茅屋便映入了眼帘。
屋前守着数名黑衣人,在看到段天谌时,纷纷单膝跪地,恭敬行礼:“属下参见主子。”
“嗯,”段天谌无所谓的应了声,越过他们往里走,问道,“人可还安分?”
其中一名黑衣人连忙起身,跟在他身后沉声禀报道:“主子,那两人都很安分。只是,属下担心发生什么意外,就把两人分开看守。属下自作主张,还请王爷恕罪。”
说着,身后“咚”的一声,那人就跪了下来。
段天谌脚步一顿,回头斜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起来吧。你做得很对。若是你不分开看守,本王还要治你的罪了!”
那人身子不易察觉的抖了抖,沉声应了下,随即站起来,并没有跟着他走进去,只是规规矩矩的守在门口。
段天谌走到门前,骆宇连忙跳上前,提前伸手推门,“吱嘎”一声,木门应声而开,现出里面的情景来。
这屋子并不是很大,除了一张桌子和两张长凳,便只剩下两个铁笼子,从门口所在的角度看过去,笼子中间以一块木板隔开,倒也像是分开来放置。
笼子里分别锁着两个人,左边的是苏靳寅,右边的是苏晗,甫一看到他,两人神色各异,只是唯一不变的皆是眼里浓浓的恨意。
“把这木板抽开。”段天谌淡淡扫了眼,朝着身旁的骆宇吩咐道。
骆宇连忙应声,朝着门口候着的那名黑衣人招手示意,两人一起使劲儿把那木板抽出。
段天谌缓步走入,站在两个笼子的中间,左右看了下,却发现这二人脸色苍白,精神不济,甚至整个身子都瘫软在了笼子里。
他冲着骆宇懒懒挑眉,直把骆宇看得莫名心虚,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讪讪解释道:“王爷,属下怕他们关在一起密谋什么,就使了点小小的手段,让他们不能说,不能动了。”
语毕,他又“嘿嘿”的干笑了几声,有些不自然的避到了一边,不敢多说什么。
“让他们说话。”段天谌横过去一眼,骆宇连忙乖乖点头,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瓶子,分别放到他们鼻子下,让他们嗅了嗅,才万分宝贝的收了回来,拢着袖子退到了段天谌身后。
闻了那瓶子里的气体后,苏晗和苏靳寅也很快恢复了力气,咳嗽了几声,终于恢复了嗓音。
许是太久不说话的缘故,他俩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的沙哑。
片刻后,苏晗才扶着笼子站起来,许是刚恢复力气的缘故,他的脸色还微微苍白,身子也有些无力,直接靠在笼子周围的铁栏上,哑着嗓子道:“谌王,你把我们抓来,有何目的?”
“目的?”段天谌挑眉,自嘲的笑了声,摇了摇头,道,“本王的目的,不就是你们的目的?千辛万苦潜伏在岐城总督的手下,可真是委屈你们了。裘家三少爷,裘家表少爷。”
他最后一个字落地,苏靳寅和苏晗脸色大变,纷纷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半晌后,两人却是同时笑了起来,虚弱的笑声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嘲讽意味。
“笑够了吧?”段天谌踱步到苏靳寅身前,深邃如海的眸子里似是有暗潮涌动,像是要把面前这个人卷入那股漩涡暗潮之中,“苏大人,笑够了,就给本王讲讲,这么多年,你二人艰辛困顿的逃亡生活吧!”
苏靳寅闻言,双眸里顿时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和杀气,恨不得冲破笼子,咬上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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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这是命令
苏晗大惊,猛地抓住坚硬结实的铁栏,入手冰冷的触觉,让他心神颤了颤。
他却顾不上这些,比起段天谌带给他的巨大震惊,这些也都不算是什么。
“谌王,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握着铁栏的十指紧了又松开,一举一动,皆似困兽之争。
苏靳寅安抚性的看了看苏晗,手抓着铁栏,想要站起身,奈何骆宇下的药过猛,而且自从被困入笼子里后,他便再没进食过,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样残酷的双重折腾,身子一个不稳,直接颓然的倒在了笼子的底板上。
段天谌皱了皱眉,回头斜睨了下骆宇。
“这不关我的事儿啊!”骆宇连连后退,犹且怕他不相信,忙举起三根手指保证,“王爷,您也知道的。此时此刻,容不得出现一丝差池。属下这么做,也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啊!横竖也不是什么过猛的药物,应该就会恢复过来的。”
背后抵上一堵墙,退无可退。
骆宇有些摸不准段天谌的心思,也不敢随意乱动,僵直着身子,贴在墙面上,提着气等待着他的吩咐。
苏靳寅忍不住咬牙切齿,灰败的眸光中透露出一抹猩红,如跃动的火苗,几欲将骆宇焚烧得身骨俱散。
他吃力的靠在笼子边的铁栏上,闭上眼,又很快睁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才冷笑着道:“谌王,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段天谌收回视线,绕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静对视,“本王的待客之道,自然不是如此。不过,客人要遵守本分,本王才会以礼相待。这些,就纯粹当做你对本王的王妃出手的惩罚。”
苏靳寅一怔,而后仰起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不可抑制的哈哈大笑起来,摇着头,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片刻后,笑声方止,他猛地凑到段天谌面前,两人的鼻息相近相合,眼底所触及的俱是一片冰冷无情,他冷哼了声,语带嘲讽道:“谌王手上沾了多少鲜血,脚下踩了多少森森白骨,此刻竟然对一个女人起了维护的心思,说出来,只怕都没有人敢相信吧?可是,我看谌王妃也是个单纯美好的人儿,若是知道了你的肮脏和不择手段,你觉得她还愿意安安稳稳做你的谌王妃吗?”
段天谌静静的看着他,眉目如画,棱角冷峻,那微挑的眉梢彰显着独特的睥睨气势,就算是那么静静的蹲在自己面前,锦袍玉带,眉宇间俱是一派优雅从容,每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在反衬着他此刻的狼狈不堪。
他死死的瞪着面前这个人,眼中浮起的浓烈恨意几可毁天灭地。
就是这个人,害得他家破人亡!
数十年如一日的逃亡生涯里,他与表弟相依为命,忍辱偷生,本想逐渐强大自己的羽翼,有朝一日能够报了这血海深仇,可头一次过招,却还是落在了这个人的手里,不仅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还连累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这口气,又让他如何能够咽得下?
越想下去,他的情绪就越激动汹涌,强烈的恨意冲破胸腔,宛若海上滔天巨浪汹涌而出,已然将他的理智尽数淹没其中。
他猛地从笼子里伸出手来,抓成鹰爪状,锐利而隐带锋芒,直直朝段天谌的心口抓去。
这动作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段天谌双眸微微眯起,看着那只手在空中带起一阵惊风,冲着自己的心口勾来,却是不慌不忙,反手扣住了苏靳寅的腕脉,突来的酥麻和疼痛直让苏靳寅苍白了脸色,额头上也跟着沁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他嫌恶的打量了苏靳寅一下,而后冷冷笑道:“苏大人,本王以为,你摸爬打滚了这么多年,多少都懂得何为自知之明。可今日一看,你也不过如此!”
语毕,他狠狠的甩开苏靳寅的手,负手起身,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
“王爷!”骆宇惊出了一身冷汗,蹬蹬蹬的跑到段天谌身旁,快速的扫视了一圈,待意识到那两人的身手差距时,又忍不住自嘲起自己的多余担心来。
王爷的身手,自己是见识过的,磨砺于无数次的战场决斗当中,早已不是寻常人能够伤害得了的;就算是在苏靳寅没受伤的时候,也定然不会吃亏,又遑论此刻苏靳寅已经元气大伤?
骆宇猜得不错。
苏靳寅本就气血不足,身子虚弱得厉害,此刻再被段天谌这么大力一甩,整个身子都狠狠的撞到了身后的铁栏上,背部撞击传来的疼痛,直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表哥!”苏晗扑到笼子边缘,看到他愈显苍白的脸色,双目充血,想也不想就冲着段天谌吼道,“谌王,你玩够了没有?我表兄弟二人已经离你远远的,你为何还是不愿意放过我们?十七年前,云同奉派人屠尽我裘氏满门,是否还觉得不够解恨,今日便要将我裘氏最后的两条血脉赶尽杀绝?”
段天谌闻言,双眸猛地一眯,如钉子般尖锐的目光直直盯在他的脸上,英俊清朗的眉宇几乎要拧成一团疙瘩。
可他终究是久经风浪的人,转瞬之间就变得深沉冷峻,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像是对他二人说,又似是自言自语,“看来,你们很希望裘氏绝后啊!竟然连裘家二爷都忽略不计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引得苏晗和苏靳寅齐齐看向他,神色惊悚,眉峰高隆,说不出的古怪异常。
苏靳寅还是要更镇定一些,默默的吞了下口水后,试探着问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做连裘家二爷都忽略不计了?”
“也没什么,只是前不久,本王在苍京遇到了一位故人,名曰裘充。想起来,你们应该也认识。今日特意来告诉你们一声,先让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指不定以后你三人还能于苍京相遇!”
段天谌垂了垂眼睑,伸手拢了拢宽大柔软的袖子,在金线勾边的云纹上轻轻的摩挲着,掌心凸起的纹络,依稀还残留着那人的馨香。
他说得很云淡风轻,一如门外拂过无痕的微风,可落入苏靳寅二人的耳朵里,就恍如狂风暴雨,脸上的恨意几乎在同一时刻被狂喜取代。
苏靳寅紧紧的抓着铁栏,双眸里涌起两簇熊熊燃烧的火焰,外散的热度几乎要将段天谌融成浆水,淹没在苍茫火海之中。
十七年前,若不是父亲将他和表弟藏了起来,根本就无法躲过那一场屠杀。他记得,当时他抱着表弟缩在隐秘的地道里,听着地道上方不停息的哀嚎声、求饶声和刀剑入体的嗤嗤声,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一天一夜之后,他竖起耳朵,聆听着上方的动静,直到确认没有什么危险之后,他才敢带着表弟走出地道,在横陈的尸体中,翻起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踏过流成河的鲜血,找寻着自己的亲人。
当时,他才八岁,而表弟才三岁,两个未长成的孩子,硬是紧咬着牙关,闻着浓烈呛鼻的血腥味儿,找回了大部分亲人的尸首,并在后院里动手挖了一个大而浅的坑,将那些尸首都推了进去,尽数埋葬!
他仍然记得,那些至亲之人临死前写满恐惧的神情,在那个狂风暴雨的黄昏里,僵硬的脸色白中泛着死青,糊在脸上的粘稠之血,皆被雨水冲刷出一道道冷寒妖冶的痕迹。
那是第一次,至亲之人用生命来警戒他,何为生离死别,何为人间冷暖。
在葬了亲人之后,当日他就背着表弟,伪装成乞丐,千方百计逃出了苍京,一路乞讨,改名换姓,走到了岐城。直到遇到了明哲,他二人才结束了此间的逃亡生活。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以为,裘氏满门除了他和表弟之外,再不留下任何人。
如今,谌王这突然冒出来的一番话,直接将他们多年死寂的狂喜心情点燃了起来。
可比起苏晗的喜不自禁,苏靳寅显然要沉稳很多。尤其是在看到段天谌深沉莫测的脸色时,心中的戒备也随之强烈起来。
他坐直了身子,枯瘦的双手紧紧的握住两根铁栏,十指交缠着,修长有力,看着段天谌的眼神里透着一抹复杂,“谌王,你费尽心思把我二人掳来,到底想要怎么样?”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