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下得步撵,又走至郭圣通撵前,牵着她的手,带她下得撵来:“仲华,一切准备妥当?”
邓禹从人群中侧身而出:“禀陛下,娘娘,一切准备妥当。”
“邓大人辛苦了。”郭圣通浅笑依然。
邓禹见她笑容,心头忽然有些不明所以的酸涩。他忽略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一拱手:“不敢。为陛下,娘娘尽忠。”
阴丽华从地上起身,笑语盈盈摆出十足的雍容之态,朝着郭圣通所在方位看去。这一眼,险些让她再也崩不住脸上笑容:‘中人之资呢?说好的中人之资呢?’
那女子,鬓发如云,肤如凝脂,五官生的极美,简直无一分不妥……身子看不出是有孕的。端的苗条无比。如此呆板的皇后吉服,不仅穿的尊贵大气,还美的……
“不愧是王室娇养出来的贵女。”阴丽华听到身后有人感叹。
“是啊,这份容貌先不提,光是气度,就远非后天刻意养成的可比……”
“大人说的极妙!气度天生,容貌天成。面相上佳,此乃我大汉之福啊!”
“再观新夫人,容貌虽佳,却不及娘娘,而这面相……更是不宜男……”
……
“夫人!”江女见阴丽华面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赶忙扶住,“夫人定神!”
“江女啊,”阴丽华笑的异常虚弱,“我如今,什么资本都没有。我什么……什么都不如郭氏女啊……”
————
这场封后典礼阴丽华过的浑浑噩噩。
可以说,在这一路上,她虽与阴识定计,要用容貌完胜郭圣通,再徐徐图之时,心头虽然不耻以色事人,但还是存了一份自持与骄傲的。
毕竟——
哪个女子不爱容颜?
而自前些日子,同刘秀一番对话被刘秀无意中噎到快要吐血后,她更是心心念念想要在封后大典上完胜郭圣通,好扬眉吐气。
为此她尽心尽力梳妆打扮……她想象中的封后大典一定会惊爆所有人的眼球,而在她容貌的衬托下,郭圣通将会被打击到体无完肤……
可惜,她算中了开始,却没有中结果。
封后大典的确惊爆众人眼球,也的确有人被对方容貌打击到体无完肤。可惜,不是郭圣通,而是她。
她永远忘不了,在千秋万岁殿,她无论怎样努力都如同跳梁小丑般无力且滑稽可笑。完完全全给郭圣通沦为陪衬!
耻辱!
‘哐’她推翻了面前小几上的哺食:“拿出去,拿出去!”
“诺。”江女慌忙上前收拾。
“什么都比不过,什么都不若。”阴丽华想着想着便悲从中来:论身世。郭氏女母族是河北真定王室,父亲是富可敌国的仁商。而她却不过是南阳阴家出身,而阴家声名不显,直到同刘秀联姻,刘秀又成为‘铜马帝’后,阴家才水涨船高,并认了管仲为先祖,方跻身于南阳一流氏家;论家财,没比过,只是当阴家拿出百金尚要多方筹码,倒卖阴识之妻邓氏的首饰时,郭圣通却一出手便为刘秀轻松购下了数十万人的军粮;论他们的嫁妆……唉,不提也罢……
论她们两人的条件。她不若郭圣通年轻,不若郭圣通……
她曾耻于以色事人。
可若是时光流转能够倒回,若是能够选择,她宁愿她能以色事人,至少那代表,她还有一点优势——容貌。
可惜,她如今想以色事人,一对比郭圣通的容颜,再对比她的。傻子也知道结果……
“不能慌!”阴丽华告诫自己,“不能慌,一定还有什么是可以比的。”
她掐的自己满臂青紫,在屋内疾走数次。江女有些吓坏,却兢兢业业地守着她的屋门,不使人靠近。
“对了!”阴丽华突然蹲下脚步,“我有三个郭氏女永远无法匹敌的优势!第一,我出身南阳,乃南地氏族代表,南地氏族不甘心输于北地,便会全力支持我,只是,我必须做的十全十美,否则,他们定会再使人入宫取我而代之。那时候我出身南地的身份便不再是□□,而是催命符了;第二,我乃刘秀年少慕艾之人。纵百般不如郭氏女,但男人对第一个有好感的女人总是特别的,且,我还曾是他的正妻;第三,刘黄同刘伯姬虽是刘秀姐妹,却更亲南阳一派。加之我怎样也与她们相处了三年,自然是知道她们软肋所在。而郭氏女却是一无所知。她们对我有好感,对郭氏女却什么都没有。这些,都是我的优势!”
阴丽华脸上绽出自信的光彩。她跪坐在小几前:“然后,便要一一算算。”
“南地氏族未尝没生过另让一女子来替代我的心思,可为什么没做?第一,刘秀对我有旧情,我同刘家姐妹相处三年,这是来自刘家的情感;第二,想必也有阴家的。阴家的……还是要靠阴识。我日后不能再对阴识无礼,无论怎样,阴家我能靠的,只有他,阿母虽好,却靠不住;第三呢……想必,还有他们……”阴丽华脸上浮起自信笑容,“想必,能胜过我的容貌之人甚少吧。虽然我的确不如郭氏女。”
她将这些一一摆在自己面前,余下之路便清晰了许多:“刘秀的旧情……算了,男人的情爱并不可靠。与其要他的情爱,不如要他的愧疚。自然,若是能要到情爱也是极好的。但先以愧疚为主……”
她细思:“愧疚么……自然还是让我无辜为妾的事情……另则,不知郭氏女平素是怎样对他的。我得找人细细打听好好谋算一番才好……”
“……至于刘黄和刘伯姬,”阴丽华痛定思痛,决定忍痛割爱,“刘黄既然喜欢我家的哺食,我便把厨娘送她。不过是些吃食,以后凑合便凑合吧。大事要紧。刘伯姬……刘伯姬……刘伯姬……”
她思来想去,唯觉得刘伯姬最难计算。
终于,她一拍小几:“她不是最关心刘秀的安危吗?有弱点便好!”
这般一算下来,阴丽华终于恢复了几分自信:“郭氏,谁胜谁负犹未可知,要知如今前朝后宫乃为一体。你在后宫虽强,可北地之人在前朝却势弱。日子尚长,你可千万不要输的太快……”
————
郭圣通自然不弱。
只是她如今被熏陶的眼界奇高,对宫闺之事自然不放在眼里。阴丽华可能会有的小动作,她不需细想也能猜到个大概。
可是她懒得去同阴丽华斗。她如今全副的心神都在对腹中孩子的胎教上……
只是这胎教启蒙书么,自然还是她最喜欢的鬼才郭嘉所著兵法……
自封后大典后,郭圣通正式搬入了长秋宫。这一日,她正收到邓禹自宫外传来信件。一时心有所感,便收了书,站在窗前看着风摇树枝……
冯异……吴汉……
她心头默默念。
这些人都是以邓禹名义收买的。她同刘秀最大的一点不同便是,她太清楚邓禹的为人,那是个真正的君子,言出必行,行必有果。所以在收到他的忠心后,她放心,且愿意将所有筹码都放在他身上……
她在策划着一件大事……大到足以颠覆朝野……
刘秀进来时,便见到郭圣通着罗袜站在窗前发呆。她已开始显怀,身上充溢着母性特有的光辉。刘秀一愣,心口为之一暖……
他们的孩子……
他的通儿。他的通儿,想必也会是个同郭主一样坚强的母亲吧……时光一晃,她竟从那个无知天真少女成长的如此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呵。
刘秀止住将要喊出声的宫人,轻轻上前环住郭圣通。
他心头柔软成一汪清泉:“通儿,外头凉,我做你的外衫,为你御寒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喜欢智商低的对手。所以,阴丽华智商不低。今天走了一天,腿抽筋,脚长泡。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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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
今天好累,先睡了。晚安。
第43章
郭圣通初时一愣,尔后便忍不住勾起讥讽的笑容:‘快来听听,光武皇帝竟然也会说出这般肉麻兮兮的话来。真是恶心死个人了。想来想去,应当还是这副容貌的功效吧。’
她不动声色的从他怀中出来:“是陛下啊,今儿好早。对了,陛下可去漪澜殿了?阴姐姐定是非常想念陛下呢。”
“她不过是个夫人,也能被你叫姐姐?”刘秀冷冷道。
郭圣通闻言心头唾弃,前世他也这般说……可后来呢?
情爱,特别是男人的情爱,当真是这个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
“她毕竟是文叔曾经……”郭圣通欲言又止,然后劝道,“文叔还是去看看阴姐姐吧。今晚便歇在那里可好?我有身孕,不方便哩。”
废话,你们两个爱哪哪去。若不是为了她那可爱听话孝顺的疆儿,辅儿。她大概会去找系统购买那种喷了便让刘秀一个人做春.梦的东西去。如今疆儿已然在腹中。她只差一个辅儿便功德圆满。何必再委屈自己同刘秀宿在一处?再说。她如今怀着疆儿,再同刘秀厮混,也不能立刻怀上辅儿啊……
后世叫刘秀这种人什么来着?哦,公用局的黄瓜?额……或是按.摩.棒?可无论是什么。她都不介意他去同阴丽华用用,能让阴丽华能提前有个孩子,不至于一世孤独,也是不错的……
刘秀听了郭圣通的劝说,脸上却是迟疑无比。
他如今对阴丽华的感情……额,可以说是近乡情怯?总之,曾经最美好的一切,在见到真人后,便了无影踪……若是不见,他或许还会心心念念记得一辈子阴丽华多美好……可这一见,发现当年的惊艳如今怎么看都是不敢置信。再想到当年他疯了般求娶阴丽华时,阴丽华之母给他的那些难啃。刘秀心头便更不是滋味了……
郭圣通看到刘秀一脸不虞,不明所以,只照常安慰:“文叔,文叔,我让你去看阴姐姐不是为了……我有了孩子之后便觉得要与人为善。阴姐姐这一生都离不开皇宫了。你好歹也该给她一个孩子……”
刘秀心念一动:孩子!的确,他应该有一个南地出身的孩子,这样才能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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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丽华得知刘秀今夜要来,慌忙梳洗准备。
说来悲哀,汉宫女人,无论曾身份地位如何,入了这宫门后,一生便只能为一个男人而转。无论是争风吃醋,还是暗自魂殇。
谁都曾是家中娇女,可入了汉宫,却要将自己当做那汉宫唯一男人的奴才:要无时无刻讨好他,关注他,为别的女人近了他的身而警惕……
这一生,便如此蹉跎而过。
阴丽华如是,郭圣通……却不愿如是!
见过了后世女子之强,见过了百年后的武皇,见过了历史变迁,读过且体会过兵法之瑰丽,权术之迷人的郭圣通,怎愿再同寻常女子一样,一生困在这后宫中不得自由,为了一个不爱的男人而互相争斗?莫说不愿如此,她就连尝试情爱的兴趣都没有!
提笔,挥毫,在郭况送来的新纸上一气呵成——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娘娘。”葵女看着那纸上之诗,暗自皱了皱眉。这诗赋,未免太过苍凉了些……
“告诉郎君,此纸可以献了,”郭圣通道,“可用。”
“诺,诺。”葵女忙转身出去。
郭圣通不待墨迹干透,便将那纸拿起,一撕为二。她提笔,在另一张大纸上写下四个遒劲有力大字,这字却不是汉时所用隶书。而是胜于魏晋时期的行楷,这字,当今恐只有她自己识得——
谁主沉浮?!
“谁主沉浮?”她念道,继而轻笑一声,“是我!自然是我!”
唇角勾起,这汉宫,今生不再是困住她的囚笼,而是让她大展才华的瑰丽舞台。
手轻抚向小腹:“阿母的疆儿啊,阿母定给你一个强盛的大汉。”
不是刘秀手中那堪称纸老虎的汉室,而是一个真正强大的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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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戌时了。”小黄门道,“是否摆驾漪澜殿?”
刘秀一愣:“戌时了?”
时间怎么竟过的如此之快?
“去漪澜殿。”他道。
“诺,”小黄门往外走了几步大喊,“行撵!摆驾漪澜殿!”
“诺!”外间等候之人齐齐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