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宁看向江恒。
江恒平时不怎么笑,就是个高冷帅哥,之前他那一头浅金发头顶已经变黑,看上去甚至有点像地痞流氓——当然是比较帅的那种,然而这次换了发色,他站在文宁旁边,朝文宁笑了笑,如果换一身西装,估计会给人一种雅痞的感觉。
痞帅痞帅的,尤其是嘲讽和拆别人台的时候。
文宁点点头:“帅。”
郑鹤:“你也帅,咱们三帅客。”
江恒冷嘲热讽:“回你的初中当你的三贱客去。”
郑鹤:“那初中每个班都是三贱客和七仙女,这叫传统。”
文宁忽然问:“你初中毕业就过来了?”
郑鹤:“对,现在高中都是义务教育了,我现在是半文盲?哈哈。”
他笑得有些心酸。
郑鹤忽然说:“我都想好了,要是这次出不了道,我就回老家去,读个中专或者技校,再出去找工作。”
郑鹤苦涩笑了笑:“就是真这样,我女朋友……哎……”
他初中毕业就自己报名参加海选来了公司,爸妈知道还打了他一顿,一家人围着他教育,他非要去,那时候他觉得只要能进公司,肯定就能出道,然后大红大紫,给爸妈买大别墅,到了法定年纪就能跟小女朋友结婚,那时候他什么都想好了,却没想到世界没那么简单。
不是他想出道就能出道,想红就能红。
他没文凭,没技术,唱跳也只是在普通练习生中还能看,跟专业的比瞬间能被秒成渣,离开这个行当,别说大别墅了,能不能找到一份养家糊口,稍微体面点的工作都是个问题。
郑鹤:“不说这个了,你呢?高中毕业就来了?不想去念大学?你好歹还念了个高中,不算文盲,比我好多了。”
江恒在旁边没说话,但一直在认真听。
文宁有些纠结,他是从不说谎的,但他觉得自己在郑鹤面前说他大学毕业了,似乎不太好,于是他开动脑筋,当机立断的转移话题:“我现在没有粉丝,估计节目第一期没人给我投票。”
这个话题转移的很生硬。
但好在江恒很给面子的接话道:“公司会给我们投的。”
文宁:“那……那不是不公平吗?”
江恒笑了笑:“每个公司都会花钱投,除了个人练习生以外,只要是有公司的都不会太惨。”
“不过也不会投太多,太多就假了,只有已经出过道的,公认有粉丝基础的,他们的公司才敢争前几名。”
有真粉丝才有底气。
文宁懂了,大家都这样做,似乎就公平了。
但他还是觉得不对,有公司的都投,没有的呢?就只能自认倒霉,吃下这个亏了?
郑鹤:“放心吧,第一期而已,后面就好多了,节目要管控的,不然全都是内定的出道人选,网上会闹起来的。”
“不是绝对公平,但勉强相对公平。”
他们很快被领到布置好的小房间,每个人有十分钟的时间录制,减下来也就不到一分钟。
文宁第一次以艺人的身份面对镜头,但好在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台架好的摄影机,他只需要对着摄影机表现。
文宁穿着一件黑色皮质外套,里面是一件印花短袖,裤子则是文宁自己的牛仔长裤。
原本他想穿自己那件银色外套,但是公司已经安排好了,不好搞特殊。
文宁看着摄影机,确定摄影机是在录制以后才伸手冲镜头打了打招呼,他抿着唇笑:“大家好,我是文宁。”
“我是鼎华的练习生,喜欢看电影,比较擅长弹钢琴。”
他说完这两句以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里又没有一架钢琴供他表演才艺,于是文宁只能说:“希望大家支持我。”
然后很俗的朝镜头比了个v。
原本文宁想起个艺名,但郑晓说如果想不出来起什么,其实也不必取,毕竟文宁这个名字挺大众的,姓文的人里,女孩叫文静的多,男孩叫文宁的多,于是想不出艺名的文宁决定还是用自己的本名。
所有人拍完之后,要回去换衣服,然后再回去继续训练,他们正在排练团体舞蹈,第一期节目就要上,中间有一段江恒的独舞和文宁的高音,文宁的气息很稳,音域也广,江恒则是舞蹈功底扎实,唯一的问题是舞蹈不够整齐,毕竟十多个人,只能一次又一次练习,这几天都要练到凌晨。
晚上吃饭的时候,文宁给陆焕生打电话。
“陆叔叔,今晚你不用来接我,今天估计也要训练到很晚,我自己打车回去。”
陆焕生的声音有些沙哑:“训练完了给我打电话。”
文宁知道陆焕生的意思,但他还是坚持的拒绝道:“我会打车的,实在不行我让周哥来接我,我给他包红包。”
陆焕生咳嗽了一声:“那好。”
文宁:“陆叔叔,你是不是感冒了?发烧了吗?吃药了吗?去没去医院?你有没有私人医生,你给他打电话了吗?”
陆焕生低笑了一声:“没发烧,只是有点头晕,吃药了,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文宁松了口气,但还是很紧张:“那我……”
陆焕生打断他的话:“你好好训练,我挂了。”
然后陆焕生就挂断了电话。
文宁拿着手机,心神不宁的看着办公室里的郑晓,他忽然站起来,一脸坚定地说:“郑姐,你帮我给老师请一下假,我先回去了。”
郑晓没意见,她还贴心的问:“你去哪儿?要我开车送你吗?”
这个时间段不好打车,尤其是这一片。
文宁感激的看着郑晓:“谢谢郑姐,我把地址发给你。”
郑晓:“别这么客气,走吧,咱们去停车场。”
坐在车上以后,文宁身体前倾,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松下来,他满脑子都是陆焕生挂断电话前沙哑的声音,他想起这段时间陆焕生家里也没有来过外人,现在陆哥一定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他,也没人给他倒杯热水,甚至没人问他难不难受。
文宁鼻头一酸,眼睛就红了。
文宁的声音有些哽咽:“郑姐,能再快点吗?”
郑晓:“小宁,你别激动啊,出什么事了?严重吗?要我给秦姐打电话吗?”
难道文宁被欺负了?
不可能啊?她招呼都打好了,谁那么不长眼?
别是哪个憨批得罪了文宁,让她来兜底擦屁股。
文宁摇摇头:“陆哥好像感冒了。”
郑晓:“……”
文宁捏着拳头,小声说:“陆哥以前上节目的时候说过,他很少生病,几年都难生一次,但是一生病就很严重,哪怕只是普通的感冒。”
郑晓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嘴巴和舌头:“这样啊,那你先上去看看,要是严重还是给医院打电话,叫救护车来吧。”
文宁点点头。
每年几部电影,以陆焕生的咖位,根本不需要这么累。
可是他从来没懈怠过,每一部戏,他都是拿出百分百的状态去演。
文宁以前觉得这样的陆哥很敬业,很有魅力,但是从来没考虑过陆哥的身体,他只是个凡人,肉做的人,也会被病痛苦楚折磨。
下车之后,平时总是很礼貌的文宁甚至来不及给郑晓打招呼就跑向电梯,他在电梯里手足无措,焦急得眉头紧皱。
电梯门一开,文宁就冲进了客厅,陆焕生没在客厅,文宁就去敲陆焕生的房门。
“陆叔叔?你在吗?”他担心陆焕生不在自己家。
文宁懂事后就从来没有不经同意就进过别人房间,他站在陆焕生的房门口,久久没有听到回应,急得要命,原本的坚持在焦急的等下来瞬间灰飞烟灭,他拉下门把手,门没有锁,文宁来到陆家后第一次踏进陆焕生的房间。
但他没有东张西望,对屋里陈设也没有任何兴趣,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文宁放轻了脚步,迅速走到床边,他终于看清了陆焕生的脸。
灰色的被子斜斜的搭在陆焕生的身上,他没有穿上衣,眉关紧皱,脸上有一点潮红,他似乎没有意识,但却在睡梦中遭受苦难,就在文宁伸手想去试陆焕生额头的温度时,却忽然被陆焕生抓住了手腕。
陆焕生的掌心炙热,烫得文宁倒吸了一口凉气。
文宁喊道:“陆叔叔?陆叔叔,你醒醒,我打电话叫救护车来。”
文宁一只手被陆焕生握住,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掏手机,可是他越急,就掏得越慢,等他好不容易把手机拿出来,准备拨911的时候,忽然记起这是国内,国内……拨哪个号来着?119还是110?
他先解锁手机,准备上浏览器查一下,比打电话问人快,但是浏览器刚按出来他就忽然重心不稳,被陆焕生拉倒在了床上。
文宁急得要命:“陆叔叔,我手机,你压着我手机了。”
他想挣开陆焕生的手臂,却被陆焕生一只胳膊搂进了怀里,那只手臂紧紧的压着他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
而手机也被陆焕生的动作压到了被子下面。
文宁并不算十分瘦弱,力气也在同年龄男生的平均水平,可是跟陆焕生一比,简直就是蚍蜉撼树。
“别吵。”陆焕生的嘴唇离文宁后脖颈的皮肤只有一点距离。
文宁能感受到陆焕生的气息喷洒在他皮肤上的酥痒感,他松了口气:“陆叔叔,你生病了,要去医院,我得给医院打电话。”
“你要是自己能动,我们就坐车去医院吧,速度更快点。”
感冒的陆焕生嗓音更加沙哑低沉,他的眼睛依旧紧闭着,听完文宁的话之后他才说:“不要浪费公共资源,我量过体温,没发烧,只是头晕,吃过药了。”
文宁耳朵动了动:“没骗我?真的没发烧?”
陆焕生笑了笑,胸腔微微振动:“没有。”
文宁松了口气,这口气一松,他才发现两人现在的姿势不对——他、他竟然在陆哥的怀里,后背还紧挨着陆哥的胸膛。
他被陆焕生的气息包裹着,文宁快要窒息了。
“陆叔叔,你吃晚饭了吗?”文宁保持着这个尴尬且暧昧的姿势,抿着唇,脸颊通红地说,“我去给你点外卖?”
陆焕生:“不用,吃不下。”
文宁:“那总要吃点东西吧?鸡汤?鱼汤?”
陆焕生笑了:“我又不是坐月子,家里有米,我躺会儿去煮粥。”
文宁:“你是病人,怎么能你去煮,我去!”
说完文宁就要下床,这次他去拉陆焕生的手臂,倒是轻易拉开。
文宁的脚踩在地上,内心有些恍然,似乎还带着点他自己没发现的遗憾。
“你会煮粥吗?”陆焕生抬眼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