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真是了不得,太后娘娘的病,竟然就那般被治好了!”金桂树底下坐着几个宫女,大家正聚在一处说闲话:“听那医女道,手法可是极快的,也没流多少血。”
“太后娘娘难道不痛?”有宫女用帕子掩住嘴角,惊呼了一声:“用刀子在身上割肉,想想都难受。”
“听说太后娘娘喝了柳家十小姐配的一种什么药,竟然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呢。”有人抢着说她知道的消息:“反正听说安安静静的随柳家十小姐怎么摆布。”
“竟然这般神奇!”
“可不是呢……皇上!”一个宫女瞄到明黄色的一角衣袍,惊得跪倒了地上,低着头不敢出声,她们方才说的虽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可毕竟涉及到太后娘娘,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安上妄议尊长的罪名发放去做苦力。
徐熙背着手走了过去,根本没有搭理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人,他心中正是一片翻腾,这位柳十小姐竟然如此厉害,那也该将她找了来,替旻儿看看病,最近旻儿身子日渐消瘦,瞧得他心中很是不安。
当下便吩咐暗卫去将这事情查得水落石出,看看那位柳家十小姐是否是传言里那般神奇,要知道很多事情都是口口相传的便变了味儿。
“皇上,属下方才去打探过了,果有此事。”暗卫也是一脸的震惊:“听说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不到,就帮太后娘娘料理干净那些肿块了。”
“竟然有这般本领!”徐熙站了起来,来来回回在房间里踱了几步,眼睛里露出兴奋的光来,背着手想了又想,他叫暗卫附耳过来:“赶紧,你便如此如此……”
夜色里的万寿宫一片静谧,只有草间的秋虫在发出啾啾鸣叫之声,一丝丝的挣扎着吟唱,仿佛在为自己的命运而悲叹。这秋节一过,很快便是冬日来临,恐怕也就是它们的末日了。
这个深秋的夜晚,没有月亮,没有星子,一丝风儿也没有,枝头的树叶都没有一丝丝颤抖,就那般静悄悄的挂在树枝上,慢慢的吸收着夜晚的微凉。
一道黑影极快的从万寿宫墙头掠过,闪到西边那进屋子,撬开其中的一扇窗户,无声的闪了进去。
虽然天上没有月亮,但那黑影似乎不用看便知道房间里的摆设般,飞身来到床边,迅速掀起那床碧水烟青笼纱帐,伸手点住床上那人的穴道,然后把那人扛在肩头,悄悄的从后窗出去了,丝毫没有惊醒在外边小房间上夜的宫女。
明媚睁开眼睛悠悠醒转,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木材上,旁边有着成堆的刨花,散发着一种清新的木香,转了转眼睛,便见身边站着一个人,穿了一件淡青色的衫子,沿着那衣角往上看,便看到了一张少年的脸,不过十五、六岁,长得异常清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好奇的看着她。
支起身子站了起来,明媚又看了看那少年,虽然以前从未见过他,但她却有种莫名的感觉,这少年看上去有些眼熟。
“你醒了?”少年看着明媚,唇边露出一丝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柳太傅家的十小姐,你又是谁?我为什么会在你这里?”明媚奇怪的看了看周围,这地方看起来是一间大殿,因为那厅里朱红的立柱就表明了它的身份,可这里到处都堆放着木材,还有一些成形的桌椅,让它看起来更像一间木工房。
“我叫徐玟旻,你是父皇的侍卫送到这里来的。”
明媚心里忽然明了,从这名字看来,他应该是四皇子了,那位故去的明妃娘娘的儿子。她连忙行了一个礼道:“四殿下安。”
徐玟旻摆了摆手道:“十小姐不必多礼,父皇可能是找你有什么事情,你先休息下,过会父皇就该来了。”
明媚看了看徐玟旻,点了点头,心中暗自疑惑,皇上找自己来做什么?若是说要自己给他去治病,那完全该是白天派人传了她过去,为何要在这样的深夜派人将自己从万寿宫里掳了出来?
徐玟旻看着明媚这疑惑的模样,偏着头朝她笑了笑:“你别害怕,我父皇人很好,他不会为难你的。”
“皇上仁心宅厚,大家都知道,我没有害怕,我只是疑惑四殿下这宫里为何有这么多木材。”谁不会觉得自己父母好?四皇子自然要替皇上说好话了,她在外边听到的,关于大陈皇朝的皇上徐熙,褒贬不一,但大体来说算是个守成之君,可却十分好女色,做事情有些暴躁。
“柳小姐,你闲着没事情做,不如来看看我这个?”徐玟旻望了望明媚,只觉得她站在那里十分温柔亲切,心底里不由得生出几分亲近的意思,感觉她就如自己的姐妹一般:“你看看这个好不好?”
旁边有一张新做的床榻,做得相当宽大,刨出来一张光洁的床面,那木材纹理清晰,看上去感觉相当好,徐玟旻站在那床榻旁边,满脸骄傲的神色。明媚不由自主走了过去,蹲了下来,抚摸着那张床面道:“这木材看上去是经年的老树了,材质不错。”
摸过床板的手放在鼻尖下一闻,有点淡淡的幽香,仿佛接触过什么香料一般,那种香味软软的触在心头,似乎能让人想起春日午后的阳光,温暖,又带着些青草的味道,绵绵悠长的浮现在心头。
徐玟旻很欢喜的在她身边蹲了下来,眼睛露出一种欣赏的光彩:“你也识得这木材?这可是百年的香柏木,我本来想给父皇做一张椅子的,后来想来想去还是给父皇做一张躺着歇息的软榻比较好。你看看,这样子会不会很好?”
床榻的一头垫得稍微高些,有点像枕头的形状。明媚伸手摸了摸,毕竟还是木材,硬邦邦的,不如枕头那般软。眼睛一亮,她突然想到了前世医院里的病床,在中间加跟横杆,床尾用摇手就能把床摇上去那一种,很多病人都喜欢稍微摇上去些,说是睡起来舒服。
“你好像想到了什么?”徐玟旻看着她兴奋的眼神,也很开心:“你有什么建议?说来听听?”
明媚就比划着把自己关于病床的记忆向徐玟旻描述了一番,他认真的听着,眼睛越来越亮,语调也兴奋起来:“这样确实可行!”他激动的站了起来,大步走到一旁,取出纸笔,开始认真的画起图来,不一会他就把一张画好的图纸展示给明媚看:“十小姐,你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那张图明媚有些看不懂,因为用的不是她所熟悉的透视图,一种很写意的水墨设计,看得她云里雾里。走到桌子边上,她用自己那拙劣的绘画技巧画了一张透视图交给徐玟旻:“四殿下,你看看能看出什么来吗?”
徐玟旻拿着那图连连点头,转头看看她,一脸的赞赏:“十小姐,你真是兰质蕙心,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奇思妙想!”
明媚尴尬的笑了笑,这不过是前世最普遍的东西罢了,不仅仅病床是这结构,还有一些躺椅也是这样的,她记得前世的父亲买过一条那样的躺椅,竹木制造,底下做成小小的弧形,能调整椅背的高度,坐到上边脚下稍微用力点地,那椅子就能自己轻轻的前后晃动。那躺椅放在阳台上边,秋天的时候拿本书躺在上边一摇一晃的,看着那空澄的天空和偶尔从外边飘落的红色枫叶,怎么都是一种享受。
想到这里,她干脆又画了一张躺椅的透视图给徐玟旻,他更觉惊异,拿着那图在灯下看个不歇,不停的询问着明媚一些细节。
就在两人埋头商量的时候,门口传来短促的笑声,在这夜色里显得各位令人惊骇,明媚吓了一跳,回头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明黄衫子的人站在门口。
☆、第一百四十五章 皇上的心思你别猜
明黄色的衫子在门口,格外显眼,在皇宫里能穿明黄色衣裳的,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明媚不敢怠慢,赶紧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臣女柳明媚见过皇上!”
徐熙大步走了过来,站在明媚面前,这位十小姐倒是个机灵的,反应如此迅速,只消一眼便知道他的身份。见她跪在地上,身子显得特别瘦小,低着头,也看不出长相来,于是朝明媚微微颌首道:“平身罢,不必多礼!”
站了起来,明媚也不敢直视徐熙,只是偷眼看了看,见他面容消瘦,看起来身子不大好,嘴角微微的偏了几分,该是上回那小中风留下的后遗症。处于医者父母心的角度,她还真该伸出手帮他诊把脉,可对方的身份不是普通人,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上,自己可不能冲动行事,指不定就将整个柳府撘进去了呢。所以明媚只是静静的垂手站在那里,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一句多话也不说。
“旻儿,刚才朕进来的时候,你和柳家十小姐在说什么呢?好像说得挺投机?”徐熙看了看拿着一张画站在那里,满眼兴奋的徐玟旻,心里也是高兴,多久不见旻儿这么开心过了?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明媚,心里暗自琢磨,这个十小姐可真不一般,才和旻儿相处这么一会,就和他如此投契!
“父皇,你看!”徐玟旻把那张透视图递了过去:“这是十小姐帮我出的主意,我觉得很好,父皇以后歇息起来会更舒服了。”
徐熙看了看那张图,画画的风格似乎和大陈的画风迥异,可奇怪的是,那图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作画人的心思,设计是看得透透儿的。他再仔细看了看那图上的两样东西,一张软榻,一张躺椅,每一件都独具匠心,是他从未见到过的设计,徐熙大为讶异,看着低头站在一旁的明媚道:“十小姐,这是你画的?”
“回皇上的话,确实是臣女画的。”明媚双手交叠在前边,不敢抬头,只是低声回答,听说皇上十分好色,她可不敢保证自己的容颜会不会入了他的眼。
“十小姐竟然如此聪慧,看来柳家真是教子有方,儿女个个都是好的!”徐熙见明媚一直低着头,没有抬起来过,之间鬓发间的簪子亮晶晶的闪了闪,心中好奇:“十小姐,抬头让朕看看。”
明媚无奈,只能抬起头来,与徐熙的眼神撞到了一处,见他脸上的神色似乎有异,心中一咯噔,赶紧找些话题想将他的注意力引开。见徐熙手中还拿着画纸,微微一笑道:“皇上,哪里是臣女聪慧,臣女是被四殿下对皇上一片孝心感动,也是托了皇上的福分,突然得了个主意而已。皇上,您是不知道了,在家中,祖母都嫌我愚笨不堪呢,皇上赞誉太过了些,臣女不胜惶恐。”
听着明媚的回答,徐熙心里更是赞赏,这位柳府的十小姐,可比她姐姐柳侧妃聪明多了,应对得体,进退得宜。她的容貌也是分外娟好,瞧着他心中微微一动,但他转眼便看到了站在明媚身边的徐玟旻,一双眼睛里充满着快乐的神色。
自从明妃过世以后,他鲜少见过旻儿这般真心的笑容,看来这位柳家十小姐很是得旻儿满意。忽然间,一个念头在徐熙脑海里出现了,那念头一出现,似乎便和发了芽的种子一般,飞速的增长着,眼见着就要成形了一般。
“十小姐,朕今晚请侍卫把你请到明月宫里来,却是有一事相求。”徐熙看了看明媚那秀美的面容,窈窕的身子,心里虽然还是有点不相信她真的有那如神的医技,可眼前那张画又让他有了点信心:“朕的皇儿出生以来就体弱多病,听闻十小姐医术了得,想请你帮他诊脉看上一看。”
原来是这样,明媚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只要不是让自己给他看病,这样便要轻松多了。但旋即她又有些警惕,这皇上也有些古怪,给四皇子看病,直接宣她来明月宫便是,非得这么大半夜的把她点了穴道掳了过来,其中肯定有什么名堂。
低头望着主殿那黑沉沉的水磨花岗石,明媚心中一片混乱,这里边究竟有什么原因?难道……这一切和当年明妃之死有关系?忽然间,她的眼前闪过一丝光亮,就像走进死胡同的人突然看见了亮光一般,心里然有了一个答案:皇上在意的人是四皇子徐玟旻!只有这个答案,才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这么多年皇上迟迟不立太子这个问题。
第一,徐玟旻年纪还小,第二,徐玟旻身后没有势力,第三,皇上现在还没有找到如何才能将徐玟旻立为太子的方法。自己父亲柳元久被皇上赐了任两部侍郎,可能也是皇上拉拢父亲的一种手段,想要替这位四皇子找些帮手。
“十小姐,你在为难什么?”徐熙看着明媚脸上不断变幻的神色,有些不悦:“难道十小姐是在怪朕没有亲自去请你?”
明媚猛的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未回答徐熙的话,赶紧行了个礼道:“中医注重望闻问切,臣女方才是在察看五四下的脸色,四殿下看起来身子弱,应该是胎中就带了些毛病,待臣女帮四殿下搭脉以后方知原因。”
徐熙点了点头道:“如此,就有劳十小姐了。”
春月姑姑端着一张锦缎团凳走了过来:“十小姐请坐。”
明媚看了看那姑姑,一张鹅蛋脸,面皮白净,一双杏核眼儿,只是因为上了些年纪,眼角有了褶皱,但怎么看都觉得她年轻时也应是一个美人。这样一个人,关在这深宫陪着五皇子过了那么多年,青春都浪费在这里,如花的岁月淡淡凋谢成一片枯萎的记忆,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怨言。
坐了下来,伸出手搭到徐玟旻的脉门上,须臾,明媚心里猛的一惊,脸上露出了一种不可置信的神色,望着徐玟旻,她柔声问道:“四殿下,最近可有头晕乏力之感?”
徐玟旻一双眼睛充满了惊讶,点点头道:“十小姐怎么知道的?我这些天总觉得气闷不堪,想给父皇做完着床榻,可有时累得连拿刨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十小姐,我这是怎么了,你可知道原因?”
果然这宫中险恶,真是防不胜防。明媚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给皇太后拆了线以后就赶紧回府,这吃人的地方,自己不想再跨进一步!她看了看徐玟旻,那么可爱的一个少年,一个人在深宫里住了这么多年,究竟又是谁要害他?不是乔皇后便是笑贵妃?或者,是那个李贤妃?
“十小姐,旻儿怎么了?”徐熙看着明媚脸色难看,心知不妙,走上前一步,关切的问道。最近属下来报,四皇子殿下似乎有些精神不济,每日里头歇在床上的辰光比以前要久得多了,现在是秋天,又不是那冬日,如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徐熙心里已经有几分疑惑了,现在见着明媚这模样,自然更是有些怀疑。
“四殿下房内是否每晚都点了安息香?”明媚没有回答徐熙的话,转过来问那位姑姑。
“殿下晚上有些失眠,一直要点安息香。”春月姑姑惊讶的看着明媚,心中疑惑她如何得知了这事:“难道那香有问题?”
“我暂时还不能断定,你先去取一块香过来。”明媚心中沉了沉,那人若真是这般布置下来的,可谓心思缜密。
春月姑姑慌乱的应了一声,飞奔着望后边去了,不多时便取了一块乌沉沉的香过来,远远望着是灰黑颜色,拿到近处方才看出是深紫深黄混杂在一起,里边还透出一丝隐隐的白色来。
明媚接到手里,掰下一点点,放到鼻子下边闻了闻,点头道:“果然如此。”
“十小姐,这香真有问题?”春月姑姑的手都颤抖了起来:“殿下房内一直是燃着这种安息香,都燃了很多年了……”一边说着,泪水一边从眼角滑了出来,后边的话音也变成了一阵呜呜咽咽。
“春月姑姑,你别哭。人各有命,我能早日见到我的母亲,这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坐在一边的徐玟旻倒没有春月姑姑那般紧张,伸出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况且十小姐一副镇定的神情,说不定她有法子呢。”
徐熙伸手接过了明媚手里的那块安息香,看了又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他疑惑的问:“十小姐,你能确定就是这香的原因?”
明媚摇了摇头道:“这香没有问题。”
那春月姑姑正在流泪,听着她这话,擦泪的手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明媚道:“那九小姐,你怎么又说香并无问题?”扯开嘴想笑,可又笑不出来,那笑容与愁容融合在一起,竟形成了一种奇怪的效果。
“最近明月宫里可有修缮?有没有移植花木进来?”明媚微微一笑:“我方才已经闻过,这安息香是来自波斯国那种,单用可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但若是和着另外一种花的香味,它便变成了慢性毒药了。”
听了明媚这话,春月姑姑大惊:“大概八月末,皇宫各处都进行了修缮,我们明月宫素日没有人管的,这次也在修缮之列,确实移植了一些花木,有几种四殿下很喜欢,还叫我们折了来插瓶。”
听到这话,明媚对春月姑姑道:“若是我没猜错,有一种花,花朵洁白,花瓣四片,有长长的花蕊如触须,那花朵是抱团而发,远远看着便如一团云彩般,那花蕊似那彩带般,而且那花极香,馥郁扑鼻,是也不是?”
明媚这般栩栩如生描述了那花的形状,仿佛她亲眼所见般,春月姑姑惊奇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连连点头:“确有此花,四殿下最爱闻那花的味道,所以我们插瓶用这花最多。”
叹了口气,明媚看了看徐玟旻道:“这就是四殿下最近不适的原因了。玉带花的香味极浓,闻多了能刺激到人的中枢神经,本来就有毒性。这安息香若是单用,有安神之用,而若是遇着了这玉带花,两种香味混在一起便变成了毒药,杀人于无形。四殿下现在这症状若是再用得一个月,便会长病不起,最多半年,就会油尽灯枯了。”
“果然好手段!”徐熙的牙齿咬得咯吱响,手紧紧的握成了一个拳头:“竟然用这样的手段来害朕的旻儿!我定要好好查查,看究竟是谁人所为!”他看了看徐玟旻,见他面容消瘦,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心中有几分焦急:“十小姐,你可有法子治?”
“皇上,四殿下中毒程度还不算太深,臣女自有把握能治好他这病,可四殿下从胎里就带了些不足,所以身子孱弱,这却很难治,只能通过食疗药膳来保养。”明媚欠了欠身道:“臣女也只能治一些能治的病症,不能治的,臣女也没有办法了。”
徐熙看了看明媚,她的坦率和直白都让他感到震惊,这位柳家十小姐真是与众不同!若是那些太医遇到不能治的病症,只会一个劲的磕头如蒜,哭着喊着求皇上开恩,而她,却那么坦坦然然的把自己要说的话说了出来,丝毫不顾忌他的反应。
这样的一个女子,真是特别,她的医术那么好,该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旻儿了罢?而且她那般聪明伶俐,也是做天家媳妇的最好人选了!徐熙看了看明媚,觉得她容光艳艳,可第一次没有那种想占为己有的冲动,只纯粹是一种欣赏。徐熙又看了看徐玟旻,越发觉得自己想得正确,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丝毫没有怪罪明媚的心思。
“十小姐,那你好好的帮旻儿治疗下,朕现在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事情,你只能每天晚上悄悄的过来,知道了吗?”深夜里,徐熙的声音回荡在这大殿里,显得那么空洞和无力,但又隐隐的藏着无限杀机,让明媚听得心里一凛,行了一礼道:“回皇上的话,臣女知晓了。”
这深宫里危机四伏,有些事情,哪怕就是连那高高在上的皇上也无法控制,这花究竟是谁要栽种的?那人又是如何知道这安息香与玉带花配合使用的功效的?明媚只觉得一种寒意从心底升起,慢慢的将她包围了起来。
徐熙拉过徐玟旻在一旁,考问了他几句功课,明媚听着,竟然还是最基本的四书五经,不由得心中生疑,这位四皇子难道没有进学过不成?旁边春月姑姑瞧着明媚一副惊奇的模样,心中难过,低着声音道:“四殿下身子骨不好,六岁上头跟着太师念过几句书,后来大病了一场,就没去过书房了。”
那一场大病,是否又是那些人做下的手脚?明媚坐在那里,瞧着正在与徐熙说话的许炆旻,心里只觉怜惜,这样弱小的一个孩子,竟然有人千方百计的想要陷害他,这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只因他有着徐熙过分的宠爱,所以才会招来杀身之祸。
徐熙考量了许炆旻一番,见他颇识得一些大义,心中高兴,望了望墙角的沙漏,徐熙伸手抚摸过许炆旻的头:“父皇先回宫了,这里有十小姐陪着你,你和她多聊聊。”
许炆旻很是欢喜,连连点头:“十小姐人很好,我很喜欢和她在一起。”
“真的吗?”徐熙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那就好,你过去和她说话罢,父皇走了。”
徐熙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明月宫,明媚愣愣的望着那踽踽而行的那个人,心中忽然有一丝不妙的感觉,瞧着徐熙走路的模样,明显有一边不得力,看来上回中风的后遗症颇多。刚刚她仔细观察过一番,徐熙的脸上有一种奇异的红黄交织的颜色,也不知道这现象究竟是什么造成的。
“十小姐!”耳边传来了一声呼唤,回头一看,就见徐玟旻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五殿下,怎么了?”明媚见着这弱质少年,不由得感叹了一声,在这样险恶的环境里,他竟然还活了下来,可真是命大。
徐玟旻看着明媚,一脸欢喜神色:“这么多年,都没有和我年纪差不多的人陪我一起玩,十小姐,以后我们一起来琢磨怎么给父皇做那床榻和躺椅。”
听了这话,明媚的鼻子莫名的有些酸酸的感觉,这就是生在皇家的荣耀吗?从小就被扔在冷宫,深深的寂寞无时不刻陪伴着他,分明能得到父爱,可却又怕人知晓,这种日子就是一个逝去宠妃的儿子所能享受到的!
望着徐玟旻期盼的眼神,明媚点了点头道:“四殿下,明媚一定帮你把那两样东西做出来!”
徐玟旻朝她甜甜一笑:“十小姐,你人真好!”
看着他那胸无城府般的笑容,明媚呆住了,那笑容,那眼神,很像一个人,只是那个人却是个女的——那就是柳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曼青。
自己一直觉得曼青身世有些不寻常,否则柳老夫人不会如此对待她,手上的翡翠镯子,衣领上的翡翠领针,都不是一个丫鬟能用得起的,即便是一个再得宠的丫鬟也不会有这般赏赐。这一切,只有一个解释:曼青,是明妃的亲人。
徐熙躺在床上,心思颇不宁静,望着墙角的鎏金铜兽香炉,壶嘴里吐出丝丝缕缕的白烟,袅袅而起,就如朦胧的轻纱笼罩在屋子里边,让他分不清究竟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