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邵干戈跟邵老爷子生活了那么多年,见过最多的就是数不尽的美食。作为坐镇邵家的一方支柱,邵老爷子下厨的机会并不少,最让邵干戈记忆深刻的就是父亲做菜时行云流水的过程,至于味道,恐怕因为吃得多的原因,他并不觉得有像那些老饕夸奖的那样惊为天人。
已经好久没有什么菜能像这道梦中飘来的香味一样让他惊艳了。
虽然没到用餐的时间,但夫妻俩的肚子早因为这奇异的浓香咕噜噜叫了起来。两人匆匆洗漱完毕下楼,心中还在诧异做饭一直中规中矩的刘阿姨什么时候居然有这等好手艺了,一进厨房便撞上了挽着袖子正在揉面的邵衍。
作为烹饪世家,邵家的任何一座房子,哪怕只是用于度假的别庄,都修建了用具齐全位置宽敞的大厨房。这厨房里的各种东西无疑让邵衍感觉到既新奇又便利,不必柴就可以燃火的灶台,专业的、一溜排开擦洗地干干净净的不锈钢调味料架,邵衍那个时代可没有这么多用作调味的东西,大多数美食,都必须靠他绞尽脑汁琢磨出辅料提味。
他原本并没有亲自做饭的打算,出外跑了半个时辰打了一套拳,回来的时候都将近五点了。邵衍的这具身体并不适应这样突如其来高强度的运动,整个人累的几乎要虚脱。
只不过进家门的时候昨天见过的厨师阿姨正在做饭,见到邵衍跑步回来又是稀奇又是关心,匆忙招呼他来吃早饭。在医院里被病号饭折磨地一个来月没敢吃正餐,邵衍也有些想尝尝主食了,便顺手夹了一筷子小笼包入口,这一口差点没把他给愁死。
邵衍挑嘴,不是一般二般的挑,大约是小时候饿地狠了,发达后他不挑穿不挑住,唯独对口腹之欲这一块特别重视。往常他提拔了六个个专门伺候他用膳的小徒弟,两个精工糕点,两个钻研素斋,另两个全心荤食,鲍参翅肚山珍海味没有不够的,滋味连皇帝都时不时要夸上几句,就这样他还常觉得不得劲要自己动手弄点东西吃。可想而知连邵干戈夫妻都觉得“平庸”的厨艺进到邵衍嘴里是个什么滋味。
他本以为医院里的病号饭那么难吃只是特例,没成想自己家这一顿,竟也能和医院里拼个不相上下。
先前不肯动医院里的饭菜,邵衍从来是吃水果填肚子的。这个时代的水果多种多样,连皇帝都宝贝兮兮的蜜桔荔枝香芒竟然随处可见,滋味也比从前吃到的那些还要好些,反正肚子空着,邵衍每天就换不同的水果吃,感觉也挺痛快的。
但他也不能永远只吃水果啊!
无奈之下,虽然跑步跑的很累了,邵衍还是认命地自己走进了厨房。邵家这位刘阿姨见他要动手做东西吃也不觉得意外,想来原主以前恐怕时不时也会自己弄东西解馋,炊具不会用也没关系,他失忆的消息邵家上下都知道,这个刘阿姨虽然厨艺不太好,心肠却热络的很。
见邵衍切肉的动作一开始有些迟钝后来就利索起来,刘阿姨还一边洗菜一边笑,说爱吃东西的人就是不一样,什么都忘了,怎么做吃的却啥时候都忘不掉。
她这边还在开玩笑呢,等邵衍锅开了之后,就只剩下在一旁目瞪口呆的份儿了。
厨房里浓郁的香气至少是在楼上屋里闻到的十倍,邵父一踩进厨房里眼睛就忍不住眯了起来。他深深嗅了一大口,想要分析一下邵衍在做什么,没奈何功夫不到家,嗅了半天只感觉越来越饿。
平灶上炖着两盅砂锅,邵衍见邵父下来,只是瞥了一眼,手上动作半点不停。
邵父知道儿子从醒来后性格就沉静了不少,只好自己走过去打眼瞧,就看到邵衍盆里揉的团面金灿灿的还泛油,一点不像普通面团的模样,不由开口问:“你这做什么呢?”
“面条。”邵衍手上要用劲,说话便很简短。
还是刘阿姨看了过程,忍不住给邵父解释:“先生你可不知道这一盆面里有多少好东西。里头没用一点水,衍衍把我吊了两天的老母鸡汤撇掉油和进去了,还打了两个鹅蛋,刚才又把牛棒骨的骨髓敲出来放里头,这是个什么做法?”
邵父也不知道,他摇摇头,便见邵衍那边面条已经和的差不多了,圆圆一团跟剥了壳的金鸡蛋似的。邵衍朝面上盖了湿布,戴着手套揭开了靠近门这边的一个砂锅。
蒸汽伴着浓香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后一脚跟丈夫进厨房的邵母简直有一种自己立刻就要融化了的错觉,邵父精神都为这香气恍惚了一瞬,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才发现砂锅里炖的是一锅红褐色的汤。
邵衍拿了个碟子舀出一勺汤来尝尝,见到邵父蹭蹭蹭走近,迟疑了一下,也给他拿了一个。
邵父捧着碟子喝了半口,一口汤含在嘴里愣是半晌舍不得咽下,他匆匆把碟子里剩下的半口汤给老婆,一边砸吧嘴一边试探问:“你在炖牛腩?里头放了什么?怎么那么香?”
“牛腱,没放什么,就是炖之前炒了一下。”邵衍回答,“还没炖烂,汤也有点甜了,这锅没搞好。”
邵父回味着浓汤的滋味差点给他跪下,愣愣地看他朝锅里又撒了点盐盖上锅盖,再打开另一个砂锅的盖子。
这是一锅清汤,汤色透亮的,只最顶上泛了几点油星,邵衍从手边抓到两把大葱几粒蒜头丢了进去,也没尝味道就盖上了盖子。
他回头还想弄面,便撞见了目光还落在炖牛肉锅上舍不得挪开的邵父。邵衍愣了一下,原本不想开口,但一想到这一个月来在医院里对方对自己也算悉心呵护,这才开口解释:“早上不喝这锅,太腻。面条里东西放太多,得配清汤。”
他朝案板上撒了点高筋粉,将鸡汤面团给倒出来,也不多弄,擀开后拿刀划成几大片后就丢进了一旁电磁炉上翻滚的开水锅里,微微拨弄几下就捞了出来。
清汤锅也炖地差不多了,揭开盖子就看到已经开始融化的碧绿的大葱叶。拿个勺子将大葱叶捞出来,邵衍舀了一大勺汤直接冲进了盛好面条的碗里。
汤清透面金黄,撒上一把碧绿的小葱和红白相间的火腿丝,邵衍可不擅长伺候人,抱着自己那份就走,灶台上不分大小还摆着四五个盛好了面片的碗,要吃自己去舀汤。
邵父也没生气,他现在已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一锅还在咕嘟的清汤上了,一个箭步冲上去舀了一大勺清汤,抓了一把葱后,邵父想了想,还是先推给了老婆。
碗沿有些烫,在端去餐厅的路上邵父就忍不住吸溜了一口,顿时只觉得一股清爽的牛肉味从喉管窜进了四肢百骸当中。和浓郁芬芳的那锅炖牛腱不同,清汤是用剔了肉的牛腿骨熬的,也不知道邵衍是怎么处理的,汤里一点牛肉的腥气也不见,加上葱蒜提味,滋味简直绝了!
一口汤咽下去后,再喝一口,再一口,再一口——刘阿姨也舀了一勺面汤,端出来的时候看邵父站在厨房门口时还有些纳闷,开口问:“先生,是不是碗太烫了?我来帮你端吧?”
邵父一下子回过神来,脸上顿时有些尴尬,到了谢后随口将刘阿姨的热情搪塞了过去。
面条才入口,邵父就知道刘阿姨那一锅吊了两天的老母鸡汤没白费。他这辈子从没吃过这样美味的面条,不必汤汁提香,单只面条本身便可以算得上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面揉地正正好,擀地也厚薄均匀,虽然不像加了蓬灰的拉面那样弹性十足,但软硬却非常适口,鸡汤融了牛骨髓混合成一股独特的奇香,擀皮时沾上的那层厚厚的高筋面,此刻便成了包裹在面片外软糯可口的保护层。吃一口滋味浓郁的面条再喝上一口清爽的汤,简直绝配了!
每一个步骤竟然都成了添在锦缎上的那一丛花。邵父从不知道,一碗面竟然也能叫人吃地惊叹连连。
邵衍却仍旧不太满意,母鸡汤炖的不太好,也不知道刘阿姨加了什么香料,几乎都快盖过鸡汤本身的鲜甜了,和在面里就有点腻。凑合凑合吃了半碗,再喝了两口汤,自己感觉着已经快七分饱的时候,邵衍就停了筷子。
他吃饭慢,一口面细嚼慢咽的,汤也要拿勺子舀起来吹凉再入口,倒不是装模作样,只是习惯使然,他从前的肠胃因为小时候逃荒给搞坏了,粗茶淡饭还可以,油荤一吃多就会绞痛。太医给他开了个滋养脾胃的方子,除了喝药外,更严格规定了他的进食方式,要求他菜肉必须进小口,每口咀嚼三十次以上,且不能吃太饱。方子挺有效的,邵衍循了那么多年,现在换了具身子也改不掉了。
他这边还剩小半碗,那边除了邵母外,邵父和刘阿姨都已经快吃完了。邵父平常端着身份吃相不敢搞太糟,刘阿姨却不讲究,直接捧着碗将汤喝了个底朝天,然后畅快地叹了口气,朝邵衍伸出个大拇指,还使劲儿晃了几下。
“衍衍我平常看你自己老拿烤箱做点心吃,还以为你就是西点弄得好,没想到头一次做中餐,居然这么有水平!”
这老阿姨刚才手把手教他煤气灶电磁炉怎么用,邵衍也有些喜欢她爽直的性格,闻言就对她笑了笑:“还行吧。”这一顿饭他也是摸索着做的,不习惯掌火候,一些调味料也不知道是什么,他不过凭着直觉搁了点,没想到虽然面条滋味一般,那锅炖牛腱却依然挺不错。
“这一点你倒不用谦虚!”估计从孩子学会走路后就没夸过儿子的邵父有些生疏地对邵衍露出个笑,笑容里满满都是欣慰,“你小时候我送你去跟你爷爷学做菜,你又懒又不开窍还偷吃你爷爷弄好的东西,我还想着你这辈子估计跟邵家的老本行没什么缘分了。现在这样……这样……”显然是想到了大房现在风寒交迫的处境,邵父叹了一声,只点点头,也不继续说了。他打眼一瞄邵衍碗里还剩下半碗面,开口就问:“怎么还剩着?”
邵衍说:“太久没吃荤,现在吃不下。”
啧啧,邵父胳膊一伸神情自然地将那吃剩的半碗面拖到了自己这边,一改往常的装模作样,看着倒像是个勇于吃孩子剩饭的好爸爸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堆叫我胖砸的,气死啦。给你们一拳。
☆、第七章
邵衍之前在医院里看电视时就知道了这世界有不少做法和中餐迥然相异的美食,这让一直醉心厨艺的他好奇心痒了好久。邵家的厨房又大又宽敞,设备比专业的餐厅还要齐全些,各种烤箱啊火枪啊等等等邵衍从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在这都能找到。有一个热情且懂技术的刘阿姨在身边手把手讲解,本来就有底子的邵衍很快就熟悉了。
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新时代心中偶尔会生出的怅然也因为找到了方向不太出现了,邵衍大约生来就有烹饪的天赋,第一次用烤箱做蛋糕,滋味就比平常拿来售卖的也不差。出院后身体逐渐恢复,他每天晚上利用睡觉的时间熟悉心法和打坐,早上又要晨跑锻炼,从一开始的跑一个小时慢慢提升到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再加上打拳,体力消耗一下子大得惊人,于是虽然恢复了正常饮食,体型仍旧是可见地在消瘦。
好在他倒不是在不正常地减肥,虽然人眼看着瘦了,体重却降的并不那么快,不过是将松软的泡芙凝练成了厚实的布朗尼。这让原本忧心儿子身体状况的邵母感到安慰了不少。
身体逐渐恢复地差不多后,邵衍未来的安排便又成了放在邵家饭桌上商量的重点。邵家父母近期为邵老爷子那份来历不明的“遗嘱”奔波忙碌,并没有太多的精力能用于陪伴儿子。邵衍的伤又才好不久,对现代的很多东西都一无所知,每天就呆在家里做菜、看书和锻炼,早睡早起,生活特别规律。
可就是太规律了,没有朋友来家里找他玩,他自己也不知道出去透透气,每日沉浸在已有的小世界里沉静的模样开始叫好容易对他身体情况放下心的邵母转而又开始担忧起他的精神世界了。
邵衍朋友并不多,也不像普通富二代那样总因为自信而跋扈,他在人际交往中一直表现地不太热情,也没攒下什么死党之类的存在。一路平平淡淡念了小学初中高中,成绩也不好,高考更是考地惨不忍睹。邵父见他这样,本有意送他去英国留学锻炼锻炼,没成想知道消息后邵衍就开始寻死觅活,说是让他一个人出国还不如让他去死。
邵衍的胆小是没治了,邵父后来一想也是,就邵衍这个耳根子软又没立场的脾气,国外那么乱,别到时候再回来个五毒俱全的。还不如原来窝囊些省心。
捐了栋楼把邵衍塞进a大,这是全a省最好的大学了,让他进这种大学邵家父母本也是抱着用文化熏陶熏陶他的想法。可从军训后出事以来,眼看快摸到十一月了,邵衍却再没有踏足过a大的土地。
这样下去不行。
邵母当机立断拍案:“得让衍衍回学校去。现在小半个学期都过了,再不回学校,进度就彻底跟不上了。”
屁个进度跟不上,邵衍当初进学校哪一个系都嫌累,后来七拐八拐直接被塞进了中文系新生最少的古典文献学专业里,整个年级包括他在内不过十七个新生,几个本专业的讲师教授毫无例外又红又专,哪怕实在有真才实学,古怪的脾气也常叫人唯恐避之而不及。
邵母不过是想着,让儿子去学校呆一段时间,或许会对他现在的性格起到一定的帮助,人总要出去接触新世界的。
把邵衍送到学校里之后,他们也能更好地处理现在手头上的一堆烂账。
邵衍对此倒是没发表什么意见,不就是去上书塾嘛,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这个时代太和平了,和平到他有时候都会觉得戒心满满的自己像是神经病。
a大建校已过百年,历史甚至悠久过脚下建国不过几十年的国家,校区正门巍峨到需要仰头才能看清全貌,龙飞凤舞的校训刻在巨石上立于校门两侧,笔锋带着文人意气风发的凌厉,倒叫邵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邵父和邵母都抽空跟着一起来了,一家人进入了校领导办公室后,受到的简直是空前的贵宾级礼遇。
老校长亲自起身给邵家人斟茶,其实邵衍受伤这事当真是校方理亏。虽然a大也算是躺着中枪,可学生在军训时出现这样严重的意外他们是说什么都脱不清干系的。军训处保卫措施做得不够,摄像头安装过少,夜间巡夜形同虚设等等等等,这些把柄足够a大一连串的负责人吃好久的挂落。他们原本已经做好了邵家弄权倾轧让学校元气大伤的准备,没成想邵衍恢复身体后不久,上头那边施加给学校的压力便渐渐又收了回去。
这显然是邵家父母高抬贵手不再追究的证明,之前因为紧张的情绪校内领导人都在想方设法逃避责任,可被害人这边主动放弃了报复后,原本窖藏在许多人心中的不安便也因此被极快地酝酿成了愧疚。好歹是这样年纪的一个大小伙子,因为学校的疏忽差点丢了命不说,现在醒来了也把过去的一切忘了个干净,连矿泉水瓶都不会开了,这在日常生活中肯定会造成许多不亚于残疾人面临的不便。
他却不知道邵家放弃追究这件事的决定也是才商量好的。从邵母想到让邵衍继续回来读书开始,夫妻俩便有志一同地决定不能彻底跟a大校方这边撕破脸。有了前车之鉴,后续邵衍在学校里肯定会受到校方更加无微不至的照顾,反正这种追究责任的做法在很大程度上来说也只是一种泄愤之举,想要靠着给学校压力找到真相几乎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倒不如给邵衍结个善缘了。
邵衍脾气不好,但到底是古人,对尊师重道这些规则有着天然的敬畏。在家时他对邵家夫妇极尽忍耐,现在到了学校里,自然也不能眼看着一个颤颤巍巍的白胡子老头低三下四地给自己赔不是。
眼看老校长的茶壶快伸到了自己面前,邵衍起身抬手便接了过来,一边给接下去的几个杯子满上茶,一边朝老校长抬抬下巴:“您坐那。”
老校长因为他的动作愣了愣,随后目光就变得柔和了不少,他知道邵衍这是给自己留面子,便一边答应着一边坐回了凳子上,看着邵衍倒茶时漂亮的动作,心中又忍不住一阵熨帖。
总听周围人说邵家这个小少爷不学无术,可在他看来,能做到尊重老师,这个年轻人的品性便必然坏不到哪去。
两方人都不提邵衍之前受伤的事情,校方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邵父邵母却是无奈为之。邵衍出意外的原因他们他们已经朝最坏的方向打算了,可现在一没证据二没权势,大房这边元气大伤,想要压倒二房那边的东风,简直比登天还难。既如此,倒不如先把这口气忍下,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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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衍出现在小教室里的时候,许多人并没有认出他。
系里的新生本来被编在一起军训,都是见过面的。可是邵衍军训中途就进了医院,现在又瘦了不少,虽然还看着有些微胖,但神似邵母的漂亮五官已经很能看出轮廓了。站在那哪怕不算是什么大帅哥,可清秀白胖的,也讨人喜欢地很。
他闷头背着书进教室的时候大伙都偷偷打眼瞄他,猜他是谁,等班主任后头一宣布,十来个人顿时便哗然了。
众人有些不敢置信地纷纷将目光落在邵衍脸上,这是邵衍?
军训时跟邵衍朝夕相对的,大伙脑袋里都有印象,邵衍不该是个下巴脖子一般粗的大胖子吗?现在这个白白嫩嫩的小胖子是从哪来的?
邵衍把邵父特地为他定制的繁体教材抛到桌面,又卸下肩头背地不太习惯的书袋,还不等坐下,便看到一整个教室的年轻人呼啦啦围了过来。
文献学的新生本就不多,小教室也就不大,一圈人远远围在身边看着也没多少。
一个胆大女生率先试探:“邵衍你身体怎么样了?”
这是班里头一个跟自己说话的,邵衍兴味的目光从对方身上扫过,也不打算摆什么孤高:“挺好。”
大伙便笑了,班长李立文也小心地站了出来:“你停学那么久,进度肯定赶不上我们,要是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们帮忙就好。”
看来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像丁文丁武那样心术不正的只是少数,邵衍曾经见过御书房里那一群小小年纪说话绵里藏针的崽子,现在对自己碰上了一群不错的同窗这件事也觉得挺幸运,姿态就越发和煦:“多谢了,少不了要麻烦各位。”
邵衍在宫里讨了那么久生活,自然明白适当的时候该摆出怎样的态度才更让人容易接受。不卑不亢带些礼貌的作风很快赢得了一堆新同学的喜欢,在知道了邵衍并不像校园里那些普通富二代那样不讲理看不起人后他们也就放心了,毕竟也是日后要一块呆四年甚至更久的同窗,性格好这一点实在是太重要了。
坐在邵衍前头的是个头发很柔顺的姑娘,大伙散开后她就转过头看邵衍整理教材,歪着头眉清目秀的样子也颇为可爱。
“邵衍,”她看邵衍镇定自若有条有理的模样,忍不住开口,“他们说你失忆了,是真的吗?”
邵衍瞥她一眼,这姑娘瞪了回来,一举一动带着女孩家特有的娇憨,邵衍对她印象不错,忍不住就想使坏,便拿起一支笔勾了下她的下巴,眯着眼反问:“问那么清楚,你想干嘛?”
“切!”看邵衍只是随便挑挑眉模样就和刚才完全不同,女孩忍不住脸上有些发热,转过头后没多久又一脸不屑地扭了回来:“我叫孔悦,是咱们班副班长,你要是真失忆了,以后我们都会帮助你的,你也不要害怕。”
“嗯。”邵衍笑容更大了,他回想小时候那些看他可怜接济他的小宫女,忽然觉得女孩这种生物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一种可爱的存在。便也肃容收起了调戏对方的心态,很尊重地点了点头,“谢谢。”
孔悦一愣,只觉得自己脸上更烫了,没忍住更加唠叨了一些——
——“一会儿下了课就要吃中饭了,你找不到食堂,到时候就别乱走,跟我们一路。”
食堂?邵衍顿了顿之后才回答:“我家里那边说会送……”
“切!大少爷作风!”孔悦忍不住批评他,“你这样不合群会交不到朋友的。”
“我知道了。”邵衍好像看到了另一个热心肠的刘阿姨,在这种无关的细节上也不多坚持,“到时候带去跟你们一起吃,都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大们古德猫宁,十点大魔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