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思忖,对辛瞳悄无声说道:“好,这样吧,见过了太后娘娘,我就去寻你。宫中人多眼杂,要让人发现咱们两个一处呆太久,怕是不好。我知道个地方,你往紫禁城西边仪元殿方向去,那后头有几处简陋屋子,原是用于存放修葺宫殿用的石砖瓦片儿,现在空置了,一片废墟,这个时候应该没人会往那儿去,你小心一些,到那儿等我。我出宫的路会途经那附近,想来也不会有人察觉,我会尽快去找你。”
辛瞳感激他想得周全,忙点头答允,不敢再多停留,又催他快些先去办正事要紧。
陆双祺点头回应,忙不迭再多看她一眼,匆匆往寿康宫去了。
两人分离开,辛瞳也不知陆双祺会在寿康宫呆多久,生怕错失了见面的机会,再没了往阅微坞去的心思。挑了隐蔽的道路,径直往紫禁城西仪元殿方向去。
一路上兴奋激动,还有点儿胆战心惊。一来,事情终于有了转机,自己仿佛终于同早先宫外的生活有了丝丝牵扯,但一路上,还是有种说不出负罪感。想到不久前,主子才跟自己耳提面命,说她不够小心谨慎,让秦妃的人跟踪了而不自知。可如今,不是留着心眼抓出跟踪她的人了,而是她唯恐真有人跟踪了自己。同个男人私底下会面,这对于宫里所有的女人来说,都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其实旁的都不怎么害怕,只是断不能也不愿让宇文凌知道。
辛瞳一路佯装无事,遇见人便自然地打招呼,弯弯绕绕到了僻静处,在陆双祺交代她的地方四处望了望,见没有人,迅速折进了个黑暗角落。
强迫自己静下心神,不要着急耐心地等。倒挺出乎意料,陆双祺并没让她等多久,很快便寻来了她所在的角落。
给她一个安抚的微笑,陆双祺深情暖意融融的,四下里打量一番:“这里还是不够安全,咱们再往里走一走。”
带着辛瞳七拐八绕,直临近了一道土灰瓦墙的尽头,这才开怀地笑道:“辛瞳,真是好久不见。”
辛瞳对他如何进得宫中还是挺好奇,陆双祺看她想问又不便开口的样子,直接替她解了谜:“说来也极是无奈,我如今在太学供职。仰仗父亲的举荐和我那点儿还算过得去的学识,也能勉强应对,生受那些天潢贵胄们称一声夫子。”
言罢无奈一笑,又继续说道:“只是没想到,太后的嫡亲侄女儿竟瞧上了我,不知有意无意,大概是在她姑母跟前提到了这事儿。太后娘娘必然是看不上我的,这次叫我来,一则探个虚实,二则也让我断了心思。其实我哪里有这个想法,那姑娘这般身份,哪是我能招惹的起的,太后娘娘此举纯属多余。”
辛瞳见他神色不愉,想来太后跟前也没少受憋屈,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得轻声问道:“那你同太后娘娘说明白了吗?”
“我态度坚决,正合她心意,想来太后不会再为难我,你放心便是。不聊我的事儿了,来说说你吧,这么多年没见,说实话,我差点认不出你。从前咱们小时候,在那么多姑娘当中,就是你最招眼儿,如今真是更甚于从前了。我也不知该怎么夸你,就只实话实说,你可千万别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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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形影
辛瞳摇摇头并不太在意,心里有事儿怕耽搁时候,便开门见山:“双祺哥哥,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我不瞒你。这次约你见面,是想问你件事儿,我们家发生的变故想来你也知道,我爹和娘亲究竟是为了什么遭此横祸,其中缘由,你可有听说?
陆双祺看她眸中含泪,神色仓皇的样子,知她心中无限伤痛,缓声答道:“我并不清楚。你们家这事说来奇怪得很,我也曾想方设法打听过。照理说,这么大的案子,怎么会没个前因后果,可就是生生没人知道真相似的。我只怕,是上头下了死命令让封口。”
辛瞳明白他的意思,阵阵失落浮上心头。又听陆双祺说道:“你父亲同如今的户部尚书王大人素来交好,你有没有去问过他?”
辛瞳闭了闭眼睛,无奈叹息:“这个路子我早想过,但奈何将近十年了,我竟从来没有机会见到王世叔。”
沉吟片刻,陆双祺眼波流转,看着辛瞳说道:“如果你想同王大人搭上话,我大概能帮到你。”
辛瞳一双大眼睛顿时流光溢彩有了颜色,激动地催促他:“如何能帮到我,你快说。”
“差事往来上我并不能同王大人有交涉,但他儿子王进却是咱们从小的旧识,我想办法约他出来吧,不如你留下书信,我带给他,让他交给他父亲如何?”
辛瞳高兴极了,实在没想到,沉积多年的思绪竟然能在今日寻到一线生机:“那真是太好了,双祺哥哥,真的谢谢你。”
略一思忖,又开口道:“只是书纸易生事,不如这样,你帮我带个口信吧。”
“你是怕万一让人发现连累我?”
辛瞳听他这样讲,心里也有了几分了然。想必他口中虽说不清楚自己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可多少对于自己如今在宫中的处境还是知道几分:“是,你能帮我已经让我十分感激,我只怕万一出了事情,你便将此事完全推脱,只管让我来善后。”
陆双祺望着她光彩夺目的瞳眸,感到呼吸都有些闭塞,强稳了心神,留给她思考的空间。
“孤鸟欲反哺,愿得往事复。”辛瞳垂眸略一思量,抿了抿嘴角说道:“就把它带给王大人吧,多说无益,如果王大人真能知道真相,且有心告诉我,那么这一句也就够了。”
陆双祺看着她初时的惊喜之色渐次脱掉,面庞之上闪过丝丝缕缕的悲戚难过,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不由的跟着她绷紧:“你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辛瞳,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我不知该怎么安慰你,只希望你别太过自责与难过。”
辛瞳勉强冲他笑笑,自腰间荷包取出枚朱砂玉坠给他:“这枚朱砂玉呈山水相依纹理,我幼时曾被个江湖道人说依山傍水则可富贵,王世叔信了真,恰逢我生辰,便送了这枚山水朱砂玉给我,你将此物一并带给他吧。”
自打进了宫,规矩繁复,宫女子珠钗环饰都有一定的典制,这坠子自然也不得挂在胸前,辛瞳从没贴身佩戴过,但因着一直以来的那点念想,便也时刻存在荷包里,为免多事,此事并无人知晓。
陆双祺接过,精致小巧一枚血色玉石这会儿攥在手中竟觉得有些沉重:“好,一切都交给我。”
辛瞳满含感激地点点头,这里虽说地处偏僻,但毕竟还在宫闱之中,多耽搁一会儿就多一分被人发现的危险:“双祺哥哥,我们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今日你肯帮我,我会一直记得,眼下,你还是快些出宫吧。”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辛瞳望着他沉静而满含期待的双目:“我不知道,如今我的命运不在自己掌控之中,况且此刻心力交瘁,我实在无心想太多。”停顿片刻,狠了狠心,又开口说道:“无论真相如何,也不管将来会怎样,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这座皇城了。”
陆双祺听她这样说,知道她是有心回避,刻意点明自己,心头涌上阵阵失落:“好,我知道了,眼下还是尽快帮你查明真相要紧。辛瞳,你一定好好保重自己,我们会再见面的。”
辛瞳沉默颔首,看着他迟疑离开的身影,闭了闭眼睛,等到心绪宁静,轻舒一口气,方疾步迈出这片荒芜之地。
陆双祺言语之间关切之情分明,他对自己的那丝朦胧好感辛瞳瞧在眼里,却无法给出任何回应。如果自己还是当初辛府宅院那个系红绳放纸鸢的无忧少女,那么这份拒绝大概并不会那么坚定,只是如今,再不能够了。
就算家人的死因再离奇,自己也不过两种结局,活在这里与死在这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心中最大的梦魇竟成了一种担忧,那个至今还想瞒着自己的男人,他在这件事情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家人不能枉死,自己不能苟活,只期盼命运不会那么刁钻,再来捉弄她已然乱序的人生。
来时心里装着事儿,脚程极快,这会儿了了心事倒也不着急了。等到离仪元殿远了,便放慢步子,边整理思绪,边往宣正宫方向回。
困扰自己多年的迷惑终于在今天有了转机,仿佛一直在等待的事情在这一瞬有了零星结果。这种心情,含带着兴奋激动,却又有些后怕与紧张。
冷不防额角倏地一阵疼痛,顿感脚下虚软,四肢无力,仿佛天旋地转起来。辛瞳手覆上额头,琢磨着这是怎么了,半晌才想起,自己竟是打从昨儿起,便再没吃过东西。起初是身子不适外加有心同主子杠气,到后来,却像是忙着忙着就忘记了。大概是饿过了头,这会儿真是到了极限,肚子里没了感觉,脑袋里倒是起了反应。
在小腹上轻轻按揉,辛瞳想稍稍缓解不适,却不想这会儿找到了原因,感官倒越发灵敏起来。心里不觉有些好笑,人都说若是给辛酸苦楚填的满满的,便再顾不上想其他了,可再忙再累,却还是会有撑不住的时候。辛瞳暗暗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一定要坚强,不管将来会怎样,都要勇敢地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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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一夕
想到还要为了吃饭这点子事情去找李贵喜,辛瞳顿时又觉得头疼,可要是再弄出个上次回阅微坞的事情出来,难说主子会是个什么反应。这种执拗有一次也就够了,再来一回,连自己都会觉得没趣。
等回到了宣政宫,原本算着时间,离主子下朝回来还得会儿。问了常顺才知道,今儿早朝结束的早,主子已经在寝殿更衣了。他师傅也跟着回来了,这会儿正在东侧殿交代些散事儿。
才说着,李桂喜正好迎面出来,看见辛瞳,上前招呼:“主子在里头呢,姑姑您是要进去伺候?”
辛瞳想着那正巧,就这么跟他说说吧:“主子没传唤大概是不用我伺候的。公公,我是来找您的,有件事儿还得请公公您给我拿个主意。”
这话说得李贵喜一愣:“呦,您这说的哪儿话?您且说。”
辛瞳尴尬地笑了笑,开口说道:“我这是没处吃饭了,想麻烦公公您给安排个地方呢。”
李桂喜一听是这事儿,猛一拍额头,可不是让自己给疏忽了。这会儿担心的倒不是怎么给这位安排地方吃饭了,而是怕里头那边爷心思难琢磨,保不准要为这个降罪。这股子冤枉气可不能转移到自己头上来,得赶紧找个由头讨好,将功赎罪才是。
“姑姑,主子就在里头呢,要不您直接去跟他说。”
“不用,又不多大的事儿,宣正宫里中午当值的宫女儿在哪吃,我便跟着怎么吃就行。本来也不想劳烦公公,只是我于这些不大熟悉,况且这块儿本来就是您当家,我总要经您安排的。劳烦您给说声,每天做出我的那一份吃食来吧。”
李贵喜琢磨着,这丫头偏执的很,哪是自己能说服的,何况主子究竟什么意思,自己还得再去探探,先糊弄了她再说,于是嘿嘿一笑,对她说道:“行,要不您先回宝华阁歇会儿,我这就去交代,等会儿就让人去叫您”
辛瞳道了谢,也没多想,往宝华阁歇着去了。
关了门,一下子跌在椅背上,肚子里闹饥荒,身子软成了一滩水。以往在阅微坞,跟何嫣她们住在一处,姑娘家家们凑在一起,无非就是聊天打闹吃零嘴儿。果仁肉干之类的从来少不了,桌上床角哪儿哪儿都是。这会儿她自个儿搬来这儿,别说爱吃的了,半点能咽的东西都没有。
给自己倒了杯水,却不想水喝得越多越是发饿,辛瞳一阵莫名的烦闷,“咔”的一声将杯子搁回桌上,却在这时,听见门被人径直打开。
“怎么摆着这番脸色,是饿着了,不高兴?”
辛瞳乍闻皇帝声音,脑子倒转的极快,这李桂喜,果然是把自己应付了。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些,连忙起身相迎:“主子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饿了就不知道吱声?你说句话,谁还敢不给你饭吃不成?”
“没有,是我自个儿这两天睡颠倒了时候,直到这会儿才发觉是真的饿了。”
宇文凌看了她两眼,突然又想起:“你是昨天一整天没吃东西?我昨儿是怎么交代的你?”
“主子您昨儿中晌是让我去御膳司要吃的来着,可那会儿不大饿,给越过去了。”
“哼,你倒实在,去了趟御膳司还真是纯办差了,这都能饿着,也是你有本事。”本还想再说她两句,又突然想起昨儿中晌,是自己因着她家里那点儿事儿,一时心绪烦乱,在个饭点儿上赶了她出去,思及此处,倒不忍心再多说她什么了。
辛瞳给他盯得发毛,嬉笑着开口问道:“主子您午膳吃了吗?奴才,额,奴才是真给饿着了,饿的心里直发慌。”
宇文凌横他一眼:“朕已经让李桂喜去御膳司传话了,反正你都已经饿了一天多,还差这一会儿?”
辛瞳给他堵的无奈,这是要跟她一块儿在宝华阁吃?
正想着,外头传来李桂喜请示的声音,宇文凌应允,门被打开,十多人进来布置,迅速收拾妥当又都离开,只余了他们二人,对着一桌膳食。
看着主子径直在桌子前坐了,辛瞳瞧他脸色,不敢再废话,看看他对面又瞧瞧他旁边,迟疑片刻,捡了他对面位置坐下了。
这点小动作丝毫没能逃得过宇文凌的眼睛,这丫头小心思多得很,只瞧在他眼里,又显出几分别样的逗趣。
跟上次陪主子用膳已吃了半饱强装样子的情形不同,如今自己心境开阔了许多,轻松自在了许多,且今天是空着肚子的,故而桌上吃食仿佛也变得可口了许多。
辛瞳朝着跟前的咸水板鸭直下筷子,第三次下手时,却生生给人截住了,皇帝竟直接拿筷子拦了她:“你胃里空着,直接就先吃肉,能消化得了才怪。”
言罢,又利落地亲自下手给桌上碗碟倒腾了一翻位置,让鸡鱼肉蛋虾都离她远远的,另挪了几样清淡菜粥过来:“底下奴才忒没眼力见,行了,吃吧。”
主子这举动当真出人意表,辛瞳眉稍微挑,一下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嘴巴张了张轻喘口气,听话地就近挑了根花菜,放进嘴里。
宇文凌微眯着眼睛探究地打量她,总感觉这丫头近两日有些跳脱,不似以往碰上开心事儿时天性使然的天真活泼,也不似遇上麻烦后左右为难的不知所措,倒像是憋着口气强打精神,平白有种壮士扼腕的情怀。自以为情绪遮掩的极好是不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这丫头想干嘛?
其实宇文凌倒真冤枉了辛瞳,这男人嗅觉太过于灵敏,一举一动在他眼皮子底下仿佛都无所遁形,但其实这次,辛瞳只是强迫自己在事明之前放平心态,就是因为这次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一定要活的明明白白,才更加珍惜现在无忧无虑的每一刻。不管将来会怎样,最起码现在的自己,还糊里糊涂地享受在宁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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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试触碰
这顿饭吃得极慢,等到两人填饱肚子底下人进来收拾利索撤出去,直用了一个多钟头。
宇文凌好整以暇地占了宝华阁最舒适的张椅子,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辛瞳磨磨蹭蹭上前:“主子我去给您泡壶茶?”
“不用,你坐吧。”宇文凌背靠着枕垫,闭目养神。
辛瞳不敢开口打扰他,瞥了眼跟主子一桌相隔的位置,觉得实在不合适,便轻轻搬了个杉木镂雕圆凳在一旁坐下了。
宇文凌睁了眼睛打量她两眼,未置可否。半晌慵懒地开口说道:“这椅子太硬,咯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