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勤下了车,时间尚早,她却困倦难耐。
合租屋里的室友都不在,她回去径自倒床就睡,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都不想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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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怀朋挂了电话,跟着刘一鸣一起吃饭,两个人商量着方案,双方秘书不停地交换具体信息。
到了晚上,他让人送来红酒,跟刘一鸣一起去等领导吃饭。
那部位领导为人谨慎,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人私下接触。刘一鸣费了好一番唇舌才终于请的人赏脸。
席上,部位领导调侃起沐怀朋不告而别,听人解释关系,笑着说:“你们家老爷子就不着急抱孙子?”
沐怀朋嗨了一声,“别说孙子,我那侄儿连儿子都生了。”他摆摆手,很是潇洒,“我们家老爷子不在意这个,说的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部位领导心想,你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幺儿子,一路事事有人打点帮衬,哪里有资格说这种话。
他只笑一笑,没有多言。
整个饭局都是随意闲话,领导公事繁忙,不到一个小时就走。
散会后,唐风来接人。
“人送回去了,叫人去查了。”唐风看一眼沐怀朋,“您是直接回家还是去?”
沐怀朋神色困顿疲乏,沙哑回到:“知道了。”
他抬手撑在茶托上,摁了摁太阳穴,沉思片刻又摸出烟来抽。
唐风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忍不住劝:“四爷,您最近的烟瘾好像大了些。”
他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懒散地靠坐在沙发里,一根烟抽烟,才问:“小风,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唐风想了想,说:“鸣少对接资源没问题,他这个人拿得起放得下,为人坦荡,外面的人都愿意跟他合作。”
“一鸣肯定没问题。”沐怀朋顿了顿又说,“这两年搞影视的太热了,有点钱的都想来插一脚,我怕出事。”
唐风说:“回头我去确定下资金来源和回报周期。”
沐怀朋淡淡道:“不是钱的事。”
“我知道。”唐风领悟,“我会叫他们去针对内容再做一份评估报告。”
沐怀朋嗯了一声,转眸看向车外,玻璃窗上倒影着男人的面孔。
额头上方有一处小小的美人尖。
他不由地伸手碰了碰,想起几十年离乡背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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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勤在家睡了整整两天,不觉得饿也不觉得渴。
手机里有无数人发来信息。
《西遇》的发布会当天就在网上直播过了,除了公事的同事,还有以前认识的同学朋友认出了盛勤,纷纷发来信息求证。
她实在没力气回复,任由那些红点越积越多。
有人打来电话,无人接听之后没有再拨。
盛勤第一次想要离开。
刚来北京时的忙碌没有让她产生逃离的心,工作上遇到刁难同样没有。
她虽自认能力有限,却不想做一个逃兵。
可一脚踏进名利场,她却感到深深的惶恐。
她想起头一天晚上,自己穿着礼服揽镜自照,心里不是没有豪情不是没有抱负,但仅仅一夜,那杯小小的药水将一切击得粉碎。
要是她没有遇上沐怀朋呢?
她不敢去假设,也不敢面对后果。
盛勤下意识地想回家,想要寻求庇护,但迟疑着不愿让父母担心。她冷静片刻,组织好语言,这才给赵静芸打了个电话。
第一通没人接,她过了五分钟,又再打。
这次电话通了,赵静芸却匆匆道:“我在医院呢,回头再跟你说。”
“你怎么了吗?”盛勤吓了一跳。
“不是,是你爸牙疼,疼得脸都肿了。”赵静芸连忙道,“校医院的医生怀疑有脑出血,让我赶紧送到市里面去。”
盛勤只觉整个人瞬间清醒,连忙说,“你到哪儿了?已经到医院了吗?”
赵静芸连说两声是,直接中断通话。
盛勤颤抖着双手去查脑溢血的后果。
从前她总觉得这种事情离自己的家庭太过遥远,根本没有想过会发生在父母身上。
她一直觉得父母还年轻呢,赵老师骂起她的时候总是一套一套的。
等消息的那几秒里,盛勤忽然慌乱无比,甚至用力否认的力气都没有。
她静静地等着回复,只觉得仍是活在梦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静芸终于回电,盛勤连忙接起:“喂?喂?”
“没事,刚刚急诊插队检查了,说是没事。”赵静芸,“真的吓了我一跳。”
盛勤生怕出现纰漏,连连确认:“真的吗?有没有检查清楚,照片了吗?”
赵静芸把现场情况一一跟她复述,又说:“应该是校医院的医生夸张了,市二院的医生让你爸握拳,一看他这么有力气,说根本不可能是脑出血。”
盛勤听见这样斩钉截铁的保证,终于放下心来。
“那爸爸要住院吗?我回来看看吧。”
“不用,给开了消炎的药,明天吃了再看情况。”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盛勤非要看爸爸的视频,见她爹神情自然,这才总算是放心。
挂了电话,她在床上枯坐半天。
过了一会儿,盛勤忽然去查那种药,竟然发现网络上的受害者如云。
她甚至看到了监控视频拍下的作案过程。
视频里,酒杯一直没有离开女孩子的手,但有人趁她回头说话的瞬间,将料加进水杯。金发碧眼的女孩毫无察觉,回头笑着继续喝酒。
盛勤看得毛骨悚然。
原来这已经不是谨慎与否的问题了。
她捧着手机,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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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间,有人打电话过来。她犹豫着接起,那边声音冷静克制,听不出情绪。
“今天怎么样?”
盛勤低低地应了一声。
那边问:“你人在哪儿呢?”
她下意识地表现冷淡:“在家吃饭。”
沐怀朋顿了顿,说:“好。”
她握着挂断的电话,有些摸不着头脑,更吃不准他的意思。
回想一路相识,她总是自以为了解他了,下一次又一团茫然。
盛勤在心里扪心自问:真的对他没有感觉吗?
当她掩面哭泣时,他的那声质问仍然精准地穿进她耳里。
她从前不敢自问,可到了这一刻,答案似乎由不得她不认。
盛勤几乎向自己投降。
可总有一个声音将她用力往回拽,告诫着她不要走捷径。
她茫然醒悟,原来在自己心里,仍然将他当做捷径。
为什么不是捷径呢?
如若没有他出面,她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下药的人给自己的情绪一个宣泄口。
甚至如果没有他出面,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去去处理报复人之后的种种后果。
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只厌恶自己的无能与脆弱。
盛勤捏着手机,解开屏幕锁,又等它静静黑屏。
最终,她鼓起勇气,打字。
“之前的事情真的很谢谢您,我想请您吃个饭,不知道您有时间吗?”
第39章
盛勤捏着手机等了半天没有回复。
她有些拿不准那人的心思,端详着信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但第二天仍然没有回复。
她洗漱刷牙,心知肚明人家就是不想回。
盛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难堪。
内心又另一个声音反驳:我只是想跟人道谢而已。
镜子里的女人却注视着她,目露心虚。
*
盛勤去上班,明明只是过了一个周末,她看着熟悉的一切却油然而生沧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