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太多了,为什么忽然又来那么多人?
远处的爆炸声又是怎么回事?
蓦地,他灵光乍现,终于想明白心里的不安是什么。他霍然看向已经打到楼顶的崇延章和靳丞,看到靳丞又吐出一口血来,张嘴就要喊。
“砰!”一个子弹阻截了他的话。
是唐措。
江河冷眼望过去,见他站在隔壁楼的一扇窗前,冒烟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竟避也不避。两人遥遥对峙,唐措毫不犹豫扣下扳机,又一枪。
楼顶。
崇延章胜利在望,余光瞥见姚青似有异动,冷声道:“你最好不要过来,姚青,否则我一定第一个灭了你。”
姚青脸色铁青,但终是没敢异动。说到底靳丞还没死,他对靳丞太过忌惮,总觉得不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心里不踏实。
不如等崇延章杀了靳丞,让他们鹬蚌相争,他再从崇延章手里抢十二乐章。
跟姚青有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比起武斗派的崇延章,他们更忌惮靳丞,哪怕他看起来快死了。
“有诈!”江河石破天惊的一声,刺破了夜风。
姚青等人蹙眉看去,知道发声的是江河,都不禁留了个心眼。这是江河在提醒他们,还是在诈他们?
是靳丞真的有诈,还是他江河有诈,故意吓跑他们,好让崇延章动手?
江河万万不会想到是自己给靳丞添了一层保护色,甚至连崇延章都有片刻的怀疑。但不管怎么说,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
陈柳亦急得大喊:“别听他的,动手啊崇哥!”
崇延章再不迟疑,用尽全力一拳挥出。金色的劲气包裹着他的拳头,身上的衣服也迎风鼓胀,他目光坚决,势在必得。
可就在这时,两道流光闪电来袭。一道袭向崇延章,一道袭向靳丞。
崇延章脸色微变,但拳头去势不减,一拳将那道流光轰碎。他霍然转头,看向突然出现在半空的男人。
a区,e57456,冷缪。
乌鸦先生的黑名单第二名,大魔法师。
“等你很久了,缪缪。”最先开口的竟然是靳丞,他直起身来,染血的嘴角忽然勾起,“我说你怎么就那么沉得住气呢,缪缪。”
左一个缪缪,右一个缪缪,玩味,恶劣。
冷缪本该生气,可靳丞的前后反差让他瞬间变了脸色,也让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江河说的是真的。
姚青转身就跑,毫不犹豫。崇延章却咬咬牙,眸中冷厉更甚以往,一不做二不休,再度一拳轰上。
“令。”靳丞只简简单单一个字,空气倏然凝滞。
一滴冷汗从崇延章额角滑落,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挡在拳头前的那一张薄薄的泛着莹润光泽的纸,浑身僵硬。
冷缪亦沉着脸收起魔法,他刚刚以最快的速度想要施展空间裂缝术离开,却发现空间已经被锁住了。他抬头看,现在整个东十字街、甚至可能是整个f区,因为靳丞而聚到此处的人,恐怕都被困住。
十二乐章。靳丞能做到这点,他一定早已把律令写在了乐章上,只等此刻生效。并且他能笃定这些律令一定能生效,否则若被打回,前功尽弃。
这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拖到现在,就为了等他冷缪现身。想通这一切,冷缪咬牙切齿,几乎要保持不住脸上的冰冷。
空灵却诡异的歌声便在此时倾洒而下,跟唐措在幸运大转盘时听到的一模一样。
“神灵、羔羊和乌鸦,
一起在悬崖快乐的玩耍。
他们唱啊跳啊,
石头里开出了鲜花。
神灵说,看呀
它是我的花。
一只羔羊吃了它,
快点去死呀……”
乌鸦先生在歌声中出现,他高傲地昂着头颅,看到拿着乐章的是靳丞,冷哼一声,但还是开口道:“玩家g79081,宣布你的律令吧。”
靳丞微笑致意,“是,乌鸦先生。”
靳丞:“令:f区内所有玩家,不论来自何区,凡杀人者,以头顶红色数字光标区分。若杀人者被杀,双倍判罚。”
乌鸦先生:“可。”
一个念,一个判,在这一刻,靳丞好像跟乌鸦先生才是一伙的。周围的人都沉默听着,纵然怒不可遏、拳头紧握,也不敢放肆。
而就在乌鸦先生的“可”字落地时,所有人的头顶几乎都弹出一个红色的虚拟光标。杀了几个人,就是数字几,清晰明了。
a区的几乎没有一个低于三位数,就连靳丞自己的头顶都有。
靳丞:“令:f区东十字街为安全区,安全区内死亡豁免。”
乌鸦先生:“可。”
靳丞:“令:任何携带有红色标记的非f区玩家不得进入安全区,一旦进入,即时入狱,以杀人多寡作为判罚裁定。”
这一次,乌鸦先生没有立刻回答。他饶有兴致地扫过众人惊变的脸,怪笑起来,“真有意思,哈哈哈,伟大的乌鸦先生准了!”
“那我能再提一个吗?”
“闭嘴!”
伟大的乌鸦先生,今天也是说翻脸就翻脸。
“叮!”
“检测到第十一号乐章,持有者g79081。”
“律令在规定权限内,审核通过,即时生效。”
“下面进行全区播报。”
系统的播报声中,《神灵、羔羊和乌鸦之歌》传遍全城。
有人茫然抬头,有人还思考不清这三条律令的意义。而东十字街的这批玩家,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疯狂咒骂,骂到一半,却又被命运掐住了喉咙,一个接一个化作光点坐牢去。
尤其是冷缪,他刚来,就走了,气到仰倒。
眨眼间,整条黑石长街上,空无一人。
唐措靠在窗边打开人物面板,生命值上限剩下4%。数字是不太吉利,但可喜可贺,怎么作都死不了了。
第36章 诗人之死(一)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靳丞在东十字街外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正在伪装蘑菇的闻晓铭。他问闻晓铭:“你怎么不进去?”
闻晓铭指指头顶的红色数字:“这不是进去就坐牢么,我可还是a区的,老大。”
十五分钟前,闻晓铭一出极限炸鱼运动,沿着东十字街外围把能炸进东十字街的都炸了进去,但他自己是不敢进的。
靳丞有些惊奇,“你个搞后勤的,哪来的人头分?”
闻晓铭蹭的一下从地上蹿起来,“我也是跟着你一路打上a区的,老大你不要瞧不起我!”
靳丞摸摸鼻子,在闻晓铭幽怨的目光中,伸手道:“疫苗呢?拿来了吗?”
“拿来了。”闻晓铭认命地叹口气,自己选的老大,跪着也要跟他打天下。他拿出了疫苗,又继续往外掏东西,碎碎念着:“以后我都不能来东十字街看你了,老大,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这些东西你先拿着,以后不够了我再来街口找你。”
瞧您这说的,好像坐牢的是我。
靳丞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爆栗,收起东西挥挥手,走得潇洒如风。闻晓铭捂着额头看着他的背影,唉声叹气,慈祥如父。
分发疫苗的事仍是交给池焰去办。闻晓铭带来的疫苗数量不多,但f区玩家普遍血薄,一个人用不了一整支疫苗,大家分分也够了。
靳丞护短,所以唐措拿到了一整支。
“有备无患吧,谁知道你哪天又对你的生命值下手了。”靳丞如是说。
唐措不予置评。他用了疫苗,又喝了一支治疗药剂,总算把生命值加满,但低血糖使他屈服,他必须得休息。
靳丞虽说没有被感染,但为了做戏,他还是受了不小的伤,也正需要好好休整。而街区的破坏需要等永夜城自我修复,两人回不去自己的房间,便干脆继续待在借用的那间屋子里。
池焰是个劳碌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位大哥都去休息了,而他这个最弱的还要举着个喇叭沿街发疫苗,“走一走看一看了啊,新鲜出炉的疫苗,有感染的朋友赶紧出来。一针疫苗,你打不了吃亏,你打不了上当。本次活动费用全免,先到先得,最终解释权归东十字街所有……”
在池焰深情的呼唤下,玩家们终于大着胆子走出房门,陆陆续续的,街上有了点人气。东十字街渐趋平稳,但是f区外,第十一号乐章带来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在重复出现的“卧槽”、“太狠了”和两者的结合体“卧槽太狠了”中,靳丞这个名字,再次响彻永夜城,荣登玩家最不想惹第一名。
a区,全永夜城玩家最少的地方,此刻看着更少了。一栋栋少了人的别墅,诉说着一个个悲伤的故事。
苗七扛着他的炮,在各路玩家打量、探寻的目光中,大喇喇地走进某栋爬满蔷薇的院子。院子里,花架下,坐着一个正在看书的男人,大约三十二、三岁的模样,穿着棉麻的纯白家居服,面容清俊,气质温雅。
“先生,你怎么又在看书?”苗七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有靠背椅不坐,偏捡了张小板凳。
“回来了?”林砚东抬头,合上书本,说:“还顺利吗?”
“我都没跟靳丞说上话,他那律令一出,我都进不去东十字街了。”
“也好。”
林砚东摩挲着烫金的封面,思虑片刻,道:“律令的范围比原先定下的三条律令范围要小,看来他又做了修改。十一号乐章的权限不够大,谨慎些也没错。接下去不论是a区还是f区,应该都会平静一段时间,你跟其他人趁这段时间多去下几次副本,好好攒点点数,别又花光了。”
苗七好奇问:“先生,你跟靳丞算是结盟了吗?”
林砚东摇头,“不算,他只是借此试探我一下。”
苗七:“试探?”
林砚东微笑,拍拍他的头顶,“你以后会明白的。”
苗七撇撇嘴,他就讨厌这种聪明人打机锋的样子,搞得他好像很笨似的。随后林砚东又问了些东十字街的具体情况,苗七一一说了。
末了,他问:“靳丞到底想干嘛?当救世主吗?”
林砚东微笑:“不是,这叫撬动命运的杠杆。”
中心区,山寨居酒屋挂上了打烊的牌子,屋里却还有两个人在喝酒。
红宝石酒馆的主人依旧一声骚包的紫色西装,摇晃着手中的小酒盅,说:“就是你非要来这儿喝酒,我好好地留在f区看热闹,有什么不好?你看人老板娘都不搭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