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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悉,兴宁伯不只收购木材,安南的土产和交战时逃跑的安南士兵,一样可以换钱。
  大军的缴获不断运往凭祥,孟清和手里不差钱。无论木头还是人,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都指挥蔡福领着上千明军干起运送大队的活。当然,少了战功,必定要有额外补偿。
  日子长了,行动尚算自如却不能再上战场的明军,自动代替还能作战的同袍,肩负起此项任务。
  没人敢打这支运送大队的主意。
  黎氏和安南权贵积攒的财富固然诱人,抢了,也只是一锤子买卖,事后还要忧心明军报复。
  同兴宁伯的生意,才是能长久做下去,发家致富的买卖。从去年十一月至今,通过木材和土产交易,大量边民和土司的荷包都鼓了起来。从暹罗等地运回粮食的商人,也大赚了一笔。
  安南境内发现的盐井,已有明军驻守,不换丝绸瓷器,也可换盐。虽然得盐质量不高,商人仍是趋之若鹜。不能运回大明,在老挝等番邦出售,价格同样能翻上几倍。
  铁器也是一样。
  孟清和抽—空见了两名大食商人,用丝绸和瓷器换了整船的香料和宝石。大食商人提出想换茶叶,被孟清和拒绝了。
  开玩笑,好不容易请朱高煦帮忙,说动永乐帝下达茶叶限售的诏令,防备的就是大食人!
  让他们把茶叶带去欧洲,帮助欧洲人发展航海事业?
  想都不要想!
  孟清和自己不卖茶叶给大食人,更提醒聚集到此的商人,如果谁卖茶叶给大食人,同他的交易立刻断绝。
  虽然不能完全禁止茶叶流出,但他会尽己所能,拖慢欧洲人开启新航路的脚步。
  “不交易茶叶,还有瓷器,丝绸,各种精美的工艺品。”
  笑着给出了足以让大食商人心动的交易数额,果然,所有的不满一扫而空,双方的交易进行得非常愉快。
  两名大食商人带着满船的瓷器和丝绸离开,消息很快传出,更多番商涌来。
  广东市舶司设立至今,迎来了最繁忙的一段时期。
  随着海外贸易的发展和郑和船队开辟出新航路,明朝设立在各地的市舶司将陆续向广东市舶司看齐,迎来一个又一个业务高峰,一起痛并快乐着。
  永乐五年二月甲午,皇后千秋节当日,征讨安南大军的捷报和成国公的奏疏抵达京城。
  看着通政使司封存后送上的文书,朱棣做出了很不霸气侧漏的举动,揉眼睛。
  陆战大捷,很好。
  水战大捷,也很好。
  粮食充裕,很好。
  利润数倍,更好。
  可列在上面的数字,着实是太过惊人。
  单是以布帛换取粮食的利润,竟超过了户部半年的粮税。若是再加上木材和其他……永乐帝数学再不好,也能大致估算出一个数字。
  算完,整个人都石化了。
  这已经不是惊喜,而是惊悚。
  第一百七十九章 炸开锅
  户部尚书夏元吉奉急召入宫,沿途遇上同样被召的户部左侍郎王忠和右侍郎李文郁,三人不及下马,只在马背上拱手见礼,稍停片刻,传召的中官已是连声催促。
  “夏司徒,两位少司徒,莫要耽搁,陛下还等着呐。”
  天子急着叫人,宁可得罪眼前三位,也不能误了天子的事。
  中官焦急的表情不似作伪,也不像是故意要找三人的麻烦。
  夏元吉同王忠李文郁心中立时有了计较,不敢继续耽搁,同时扬鞭,马蹄声哒哒响起,内官暗暗松了口气。
  逢皇后千秋节,今日无晚朝,天子特意召见六部官员很不寻常。
  刚到宫门,天空就落下小雨,雨水中夹杂着片片雪花。
  夏元吉三人下马,值守的锦衣卫查验过中官腰牌,问清是天子召见,让开了道路。
  朝官进宫不许撑伞,夏尚书等人根本来不及披上斗篷,只能顶着雨雪,随中官快步前往奉天殿西暖阁。
  到了西暖阁,三人公服的肩头和衣摆已经雨雪打湿,手脚也有些发僵。
  侯显亲自在暖阁外等着,见到匆匆赶来的三人,立刻入内通禀。
  “陛下,夏尚书和王侍郎李侍郎奉召觐见。”
  “宣。”
  朱棣头也没抬,仍拿着广西送来的奏疏看了一遍又一遍。
  每看一遍,都要被重新震撼一次。
  西南之地,自唐宋时起,便是朝廷流放犯官和罪人之地。虽不贫瘠,却是林木丛生,瘴气弥漫,耕地稀少,数里不见人烟。夸张点形容,林子里的野兽恐怕比人都多。
  这样的州府,多以官军和土官治理,隔三差五就要闹出些乱子,受教化程度甚至比不上辽东。直到朝廷打败了北元,西平侯镇守云南,在西南各州府设立卫所,陆续派遣流官,设立儒学,情况才逐步好转。
  朱棣想不明白,短短不到四个月时间,孟清和是如何得了这么多的粮食。除了供应大军所需,还可运往北疆补充边军。难不成是借商人之手搬空了临近番邦的国库?可能性不大。真是这样,番邦早出乱子了。
  去岁,全国的粮税满打满算才三千多万石,还是夏冬两季粮税。
  西南之地,仅凭商人之力,得粮如此之丰,永乐帝当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不要,舍不得。
  想要,实在开不了口。
  孟清和已经主动给出了一批粮食,正在送往天津卫的路上,还有大批的木材,说明为营造北京宫殿之用。
  再开口?就算是自家人,也不能这么不讲究。
  朱棣发现,他似乎能理解户部的苦恼了。
  没粮食,他愁。
  粮食多了,他也愁。
  君无戏言,前脚刚下令,后脚就收回,不利于皇帝形象,传出去也不好听。
  实在不成,户部库房里的铜钱堆成山,用钱换粮,发给征讨大军,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夏元吉三人走进西暖阁,见到永乐帝对着奏疏皱眉的样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以为是哪个州府又遭灾了。
  府库里没多少存粮了,正月里,皇帝又下令免除应天府辖下三个州县的粮税,再免,运往北疆的军粮都成问题。
  心中焦急,表情中多少带出几许。
  三人依礼下拜,口称:“臣叩见陛下。”
  朱棣抬头,“三位卿家请起。让爱卿冒雨入宫,朕实是过意不去。”
  夏尚书三人脸白了。
  完了,事情麻烦了。
  朝廷六部各衙门,但凡是有脑子的,都十分清楚,被永乐帝这般亲切对待,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升官发财,要么被架到火堆上烤。
  前者参照兴宁伯,后者可观解缙。
  向兴宁伯靠拢还好,若是向解缙看齐,可倒了大霉。
  朱棣愈发亲切,“侯显。”
  “奴婢在。”
  “给三位爱卿赐座,上热茶。”
  “是。”
  侯显领命,夏元吉三人的脸更白,心里愈发没底。互相使着眼色,户部这段时间没出问题吧?火耗孝敬都停了,不干事的也给摘了乌纱戍边去了,还有什么问题是没注意到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粮食!
  这委实不是户部的问题,各地天灾频发,粮食歉收,皇帝高兴还要免税,别说向库房里伸手,户部上下恨不能求神拜佛,请哪路神仙变出些粮食来。
  天子如果因为这件事拔—刀子,他们是真心冤枉。
  看出三人不自在,朱棣咳嗽一声,试图缓解一下气氛。不料取得了反效果,夏元吉三人更加紧张,额头都开始冒汗。
  永乐帝摸摸下巴,他有那么吓人吗?
  夏元吉三人颤巍巍的端起茶盏,陛下,真有!
  半杯热茶下肚,三人的脸色略有些好转,永乐帝示意侯显将广西送上的奏疏递给夏元吉。
  “这是成国公和兴宁伯联名上奏,三位爱卿都看看吧。”
  “是。”
  夏元吉放下茶盏,恭敬接过。
  奏疏开头的内容并不出奇,勋贵文武上奏时,基本都是固定格式。先写上几行好话,歌颂一下天子文治武功,仁德彰显,表示一下忠心,再进入正式话题。
  夏尚书一目十行,扫过这些套话,继续向下看,神情瞬间一变,脸色由白变红,手都隐隐有些发颤。
  王忠和李文郁觉得奇怪,以为是征讨大军出了什么差错,向永乐帝告罪一番,探头过去一起看。
  然后,抖得比夏元吉更厉害。
  这么多粮食,木材,金银,征讨安南的大军得了聚宝盆不成?
  奏疏是成国公亲笔,下边还盖着印章,夏元吉三人丝毫不怀疑内容的真实性。同永乐帝一样被震撼之后,胸中涌起一阵激动之情,有了这些粮食,发往各州府的赈灾粮,北疆的军粮,一下子都有了!
  永乐帝能猜出夏元吉三人在想什么,不得不出声打破他们美好的幻想。
  “朕已下旨,朝廷不发征讨安南大军粮饷,大军所得也可便宜行事。”
  也就是说,这些粮食没朝廷的份。
  听到这番话,激动中的夏尚书三人顿时降温。
  从希望到失望,不过几秒的时间。
  原本山花烂漫,最困难的问题都能解决,皇帝一句话,又被打回了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