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郑秀丽深吸了口气,对停下步子朝她看来的庄氏,勉强一笑,轻声说道:“怎么好就这样让罗姑娘走了,换身衣裳再走吧?”
庄氏似笑非笑的挑了眼郑秀丽,然后,回头朝青果看去,“罗姑娘,你怎么说。”
青果连忙垂了眉眼,作出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说道:“民女谢侧妃娘娘恩典,这衣裙上的茶渍也干了,且民女也不去别处,还是早些回家更好。”
郑秀丽还待再说,庄氏已经笑了道:“丽侧妃,你还是快去看看荣阳候夫人和世子夫人吧,我瞧着,适才姑母的那番雷霆之怒,怕是吓坏了她们。”
“可是……”郑秀丽朝林小桃和青果看去。
庄氏脸上笑意不减,抬头看了看天色,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语带警告,“瞧着这天色,怕是宫里很快便要来人了!”
郑秀丽身子一僵,目光对上远处已经急得几俗跺脚,正打算朝她这边走来的婆子。咬了咬牙,说道:“那妾身就送到这了,有怠慢之处,还请王妃海涵。”
“哪里,我今天很尽兴,说起来,再没有比今天更让我尽兴的赏花会了!”庄氏淡淡道。
那可不是吗?
眼见得生死大敌便要落难,任是谁也会心花怒放啊!
郑秀丽抿了抿嘴,身子微微一侧,目送庄氏和林小桃,青果一行人远远离去。
婆子这个时候,已经是小跑了过来。
“侧妃,您快去看看吧,候爷,世子,夫人,大奶奶都在等着您呢!”
郑秀丽点了点头,转身急急的往里走。
荣阳候府门外,站在阶沿前回身看着身后气势恢宏的朱红大门,青果长长的吁了口气。
总算是平安出来了!
她身侧三步开外,庄氏正笑盈盈的与林小桃说道:“这里到你家还有些路程,我看你也没带什么人来,要不要,我派两个人送你们回去?”
林小桃连忙说道:“多谢王妃恩典。”
庄氏笑了笑,对身侧的庄嬷嬷轻声吩咐了几句。
庄嬷嬷便点了在候在门外的王府侍卫里点了两人出来,交待了他们几句。这才侍候着庄氏上了马车,马车笃笃向前驶去。
马车里的庄氏,撩了眼身后的林小桃和青果一眼,笑了对庄嬷嬷说道:“你说这是那位叶九爷的手笔,还是这位罗姑娘的临场发挥?”
庄嬷嬷不解的看向庄氏。
庄氏却是“噗嗤”一声轻笑道:“不管是叶九爷的意思,还是罗姑娘的临场发挥,敢把永平大长公主给扯进了,这番胆识,就叫人刮目相看!”
明白过来的,庄嬷嬷便轻声笑了道:“胆识再好,没有娘娘的出手相助,只怕这会子也是翅难飞,成了丽侧妃的阶下囚!”
庄氏摇了摇头,对庄嬷嬷说道:“你啊,这回是看走眼了。”
“怎么了,难道她姨甥二人等在那,不是想着让王妃您领她们出府?”庄嬷嬷说道。
“是,也不是。”庄氏勾了唇角,轻声说道:“要走,事情一完,她们大可以混在来宾中走出去。之所以不走,一,是想看看事情的结果;二,这是让我记着她们的这份情呢!”
“不是吧?”庄嬷嬷不赞成的说道:“您也看到了,丽侧妃可是当着您的面,都想把人留下!”
庄氏笑着摇了摇头,无意与庄嬷嬷多说,闭了眼睛养起精神来了。准备接下来的一场战斗!
而青果和林小桃上了马车后,林小桃长长的嘘了口气,一头裁倒在马车里,对青果说道:“果儿,那……那个人是公主?!”
青果点头。
林小桃哆了嘴,目光怔怔的看向青果,好半响才颤了声音说道:“怎么就……”
青果笑了笑,朝林小桃摇了摇头,示意,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林小桃闭了嘴,大口大口的吸着冷气。天晓得,当她从别人嘴里听到,说那个被襄荷骗进来的妇人是公主时,她差点就一头裁到了地上!
青果给了林小桃一个安慰的笑,然后微闭了眼睛,靠坐在马车里,想着,不知道,荣阳候府到底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平息永平大长公主的雷霆之怒呢?
皇宫。
永平大长公主也是个狠角色,她没去御书房找元狩帝,而是一头扎进了供奉大宣朝先帝的祀庙,崇圣殿,抱着先帝的牌位哭得声嘶力竭。
很快便有人将消息分别禀到了主理六宫事宜的皇贵妃和元狩帝跟前。
对于这个大皇姐,皇贵妃那是真有几分悚的,当年先帝还在世时,就连皇帝这个皇子都得避其锋芒,再说,皇帝能在一众皇子中杀出重围凳上宝座,也少不了这个一母同胞大皇姐的帮助。
永平候死后,先帝原本还打算替大长公主再赐一门婚事,只是公主与永平候夫妻情深,无儿无女的永平公主愣是守着偌大的公主府,一个人过起了霜居的日子!
元狩帝凳基后,一则为了答谢大长公主,二则,也是不忍见她凄冷度日。同样,动了替她再配婚事的想法,但还是被大长公主给拒了!如此一来,大长公主一守便是几十年,不说在宗室间,便是在百姓间风评也是极好的!
这要是换成一般人家,早就上旨请封贞节牌坊了!
现如今,永平大长公主挟气入宫不说,一来便到先帝牌位前哭,这叫人怎么想!
不多时,元狩帝和皇贵妃一前一后,到了崇圣殿。
“皇上!”
先来的皇贵妃正准备进殿,看到元狩帝的仪仗,连忙站了一边,上前行礼。
元狩帝阴沉着脸,看也没看皇贵妃一眼,提脚便进了崇圣殿。皇贵妃才要上前,太监大总管茹枥上前客气的给拦了,“娘娘还请留步,皇上吩咐过了,若无传召,谁也不许入内。”
皇贵妃到也没生气,对着茹枥笑了笑,便带着宫人退到了一侧。
很快,宫里其它得了消息的贵人,也往这边走了来,但在看到皇帝的仪仗时,没人敢上前,即便有个别想要上前露把脸的,但在看到皇贵妃都被拦在门外时,便也歇了那心思,安静的候在一侧静待时机。
皇贵妃目光撩了眼那些探头探脑的贵人,目光在人群里睃了一圈,最后停格在一张脸上,唇角微微一勾,眼里便有了几分没有温度的笑意。
便在这时,崇圣殿里响起一声怒喝。
“这起子的混帐东西,朕要夷他九族!”
一瞬间,崇圣殿内外鸦雀无声。
皇贵妃目光微垂落在身下绣碧霞云纹西番莲连珠孔雀纹锦鲜红长裙上,嗯,这裙子的颜色好像还不够鲜,下次要让人跟内务府说一声才是。
便在这时,耳边响起元狩帝仍带怒意的声音。
“茹枥,请皇贵妃进来。”
茹枥便恭身上前,“娘娘,请。”
皇贵妃笑了笑,对身后跟着的宫人说道:“你们都留下吧。”
“是,娘娘。”
皇贵妃只身一人入了崇圣殿。
这引得周遭那些窥视的贵人越发的红了眼睛!但便是银牙咬碎,又能如何?!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一会儿,不多时屋里再度响起元狩帝的声音。
“茹枥,传朕口喻,宣荣阳候,荣阳候夫人,荣阳候世子夫人,段远坤,段府少夫人,喻念安进宫。”
“是,奴婢领旨。”
茹枥立刻点了身边的两个小太监,让他们离宫宣旨去了。
崇圣殿内。
永平大长公主红肿着眼睛跪坐在地,元狩帝如困兽般在偌大的殿宇里来回打着圈,皇贵妃则不时的劝说永平大长公主几句后,又抬头,欲言又止的看向元狩帝。
“爱妃可是有话要说?”元狩帝看向皇贵妃。
皇贵妃扯了扯嘴角,脸上绽起一抹僵硬的笑,然后,侧头看向身侧的永元大长公主,轻声说道:“公主,臣妾不是要偏帮荣阳候和段大人,妾身就是想说,这里面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永平大长公主冷冷一笑,抬目,目光锐利的皇贵妃,冷声说道:“你这是说我含有血喷人纯心诬赖他们不成?”
“不是,臣妾不是这个意思。”皇贵妃连连摆手,脸色惨白一笑,轻声说道:“公主,臣妾只是想着,荣阳候他就算平时跋扈了点,但您的身份摆在那,他就算是向天借胆,也不敢……”
“哼!”永平大长公主冷声一哼,抬头看向元狩帝,“皇上,您是不是也是这般想的?”
元狩帝其实在最初的震怒过后,也想到了这点。只是,他不方便说,必竟现在受委屈的是自已的皇姐,他要是问了,那不是说他在质疑永平大长公主吗?现在,听永平大长公主这样问,默了一默后,沉声说道。
“贵妃说的也不无道理,皇姐,您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永平大长公主闻言,冷冷一笑,目光如刀子似刮向元狩帝,“我就奇怪了,怎么小小一个荣阳候竟敢把主意打到我这长公主头上来,却原来是你在后面替他们撑腰!”
元狩帝顿时便僵在那,等回过永平大长公主这话里的意思后,连声说道:“皇姐,您这是什么话!您和朕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朕岂是那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人!”
“不是就好!”永平大长公主冷声道:“你准备让荣阳候府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交待?”
元狩帝闻言默了一默。
之前确实也有不少参奏荣阳候的折子,但因为他要平衡皇子之间的关系,是故,一律都被他压了下来。
现在看来,荣阳候确实也闹得有些过了!
“皇姐,您放心,不管荣阳候给出什么样的解释,朕都会替您做这个主!”
永平大长公平冷冷一笑,却是满脸的不以为然。
皇贵妃之前不敢插嘴,待这时,两人都平静下来了,便轻声说道:“公主,臣妾让人打盆水进来侍候您梳洗吧?”
想着等会还要跟荣阳候夫人和潘氏及段喻氏对质,永平大长公主点了点头。
皇贵妃便走了出去,让她的贴身宫人打了水送来,她自侍候着永平大长公主梳洗上妆。
一切,弄妥,外面响起茹枥的声音。
“皇上,荣阳候,段大人他们都到了!”
这里必竟是供奉先人的地方,不适合审案,于是众人便移步去了崇圣殿东半边的文思阁。
一进大殿,以段元坤为首之人,连忙站了起来,上前行礼。
“臣(臣妇)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狩帝冷冷一哼,也没叫他们起来,而是目光一顿,落在了荣阳候身上。
荣阳候顿时便背脊一僵,撑着地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元狩帝目光一移,落在荣阳候身侧的荣阳候夫人身上,等见到荣阳候夫人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一样的身子时,他的目光又依次跪着的其它人都扫了一遍。
最后,方才淡淡的收了目光,看向了为首的段远坤。
段元坤到镇定了许多,他垂眸,眼观鼻,鼻观心,目光落在身下光可鉴人的砖面,身上的气息安宁静默。
元狩帝收了目光,冷声问道:“知道朕为什么传你们入宫吗?”
“回皇上,臣不知!”段元坤说道。
他的话声一落,永平大长公主“嗤”一声冷笑。
元狩帝无奈,回头朝永平大长公主看去,“皇姐……”
永平大长公主迎了元狩帝的目光,冷冷说道:“皇上,可以问段大人一句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