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江岩同意了:“孟冬很自律。不过他也奔三十的人了,女朋友小,难免宠过了头,完事我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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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案情分析会,江岩确认,现场队员搜集回来的血样全部属于断指主人。
依据指骨来判断年龄,只能得到一个较大范围。
但合并断指其他特征,这个范围得以缩小。他分析,其中一枚断指经观察系左手中指,第一指节右侧有茧,可能为书写痕迹。与此同时,两根指缝间均提取到少量碳酸钙和硫酸钙粉末。
结合断指大小、鞋印、厨房的窗框尺寸,以及现场搜集到的其他信息,十音他们初步得出那断指客的轮廓:男性,年龄介于25岁到35岁之间,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下,偏瘦,穿41号鞋码。此人书写偏好为左手,可能是左撇子;日常工作需要使用粉笔,职业可能为教师。
断指的血液与指甲内容物已送dna数据库申请检索,指纹则送在了技术科。
江岩忙了一上午,下午他得去省厅开会,散会时已经天黑,他再次接到邱比的电话。
邱比在那一头,急得焦头烂额:“孟冬刚刚被你们市局的人带走了,那人姓吴,我认得的!说自己是什么……626队。”
江岩大惊,十音为什么没来电说?
江岩匆匆赶回市局,十音果然不在。
昨夜严打,联合执法队员在现场顺便抓获一起酒后斗殴,一名青年男子的左手被切断两指,身高体貌大致符合目标人员。人这会儿就在医院,十音已经让队里的蒋聪带着小赵紧急前往核查。
十音以为这头有了眉目,下午另有要事,带人去了市中分局。
昨夜秦州路酒吧街严打,光市中分局这边就查获到违禁品近三十种,需要逐一审问、取样、比对查获地点,带回补充样本库,进而分析排查毒源。
这些工作看似基础,要案的破获,往往就建立在这些繁琐的排摸分析上。
断指案这边,dna库的搜索时间不短,需要耐心等待。
刚才,技术科却取得重大发|现。
那个安全套并非直接包裹着海|洛因。安全套的内层,同时也就是违禁品的外层,包裹有一层塑料膜。
在那层薄膜上,未发现断指指纹,但提取到了属于梁孟冬的指纹。
十音电话一直打不通,吴狄得到分析结论只能决定,先把梁孟冬请回来。
江岩怒意写在脸上:“请回来你就把人弄到审讯室!”
吴狄平日和江岩关系不错,这会儿偏偏面露无奈:“梁先生真不是很配合,到现在一句话不肯说。”其实态度很强硬。
吴狄只同意江岩进入观察室,他在窗里看见孟冬,他只是安然坐着,毫无焦虑之色。
江岩这才暗暗放下心。
之前林鹿发现吴队带回男神,抱了一堆零食水果送到审讯室,就差献花了。
吴狄不让送进去,她只好重新偷了个空跑去:“梁大师,听说您昨晚受了惊,我真懊恼自己没能在现场保护您!您放心,我们一定能查出真相还您清白。您本人有没有怀疑对象……”
梁孟冬当然没说话。
怕她干扰案情,吴狄直接将她提回了办公室:“这不是粉丝见面会。”
林鹿把江岩拉到一边,忧心忡忡:“江法医,吴队他们……其实有点趁机泄愤的意思,还是上次音乐厅摔东西那事。昨天十哥在场,他们是找不到梁大师的错,今天程序全都合规,梁大师又不开口,也不能说吴队错了,怎么办啊?”
江岩当然知道,他攥紧了拳头:“给你们余队打电话。”
林鹿去了,过了会儿告诉江岩,分局看守所的信号很差,队长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案情却一筹莫展。
蒋聪从医院回来,昨夜斗殴人员的断指已经找到,医院正在安排手术断指再植,与plus口中发现的断指并无关系。
梁孟冬这个波澜不惊的性子,搞得江岩完全看不出来,他究竟是拒绝配合呢,还是他自己根本也很迷茫?
江岩明白,吴狄就算客客气气又怎样,其实不存在多少情面可卖,他们要的是进展。事情说不清楚,孟冬就很麻烦。
十音回到市局已过八点,听说案情,带着江岩直奔审讯室。
吴狄故意给梁孟冬换了极不舒服的铁椅,那是从看守所弄来的;室内灯光开得通明,这是疲劳审讯的伎俩。他们全给用上了,江岩恨得牙痒痒。
十音调暗灯光,坐在梁孟冬对面,他微微抿唇,仍不说话。
“用不用,”十音轻声问,“通知你的律师过来?”
她观察他的面色,昨夜休息得不会很好。
他摇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眼里有水光在颤,她在强忍。
哼,这样的人,偶尔也会同情嫌犯?
“给我一个方向?”十音说。
他目光避开她,像事不关己。
“给我一句话,也好。”十音的声音低下去,声音在颤,像在恳求。
江岩以为她是从外头吹风受了寒,乍进审讯室的缘故。
“那不是我的指纹,很蹊跷。”
梁孟冬终于开了口,口气冷漠,但很坚定。
第7章 不眠之夜 七
不眠之夜 七
江岩觉得他可能记错了:“保鲜膜类的东西,接触过的几率也很高,如果嫁祸,你好好想想,在什么时间地点……”
梁孟冬摇头:“不可能。”
十音想,他记忆力那么好,他说没接触过,她其实是信的。但这样……就更不合理。
十音在分析。
这种威胁,也许是从音乐炸|弹案就开始了,上次也有人进过他的房间。
她本来的调查方向是,有什么人,想要带给孟冬一些麻烦。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嫁祸、威胁……
动机在哪里?
财物方面,孟冬现在用的琴,十音只在林鹿那里听过一个大概。那琴由名琴协会无偿提供给梁孟冬使用,是价值惊人的宝贝。
然而提琴本身都有保险和编号,国际上的销赃渠道都相对封闭,更别说国内了。
酒,他的酒价值不菲。只是,如果图财的话,直接搬不就是了?
财物丝毫没有受损,搞得他屡屡身陷麻烦,利益?仇恨?
“你在本地接触过的人,应该还算有限,一会儿我们列一下,”十音问,“好么?”
他点头了,谢天谢地,他温和一些了。
十音视线落在梁孟冬的右手,发现他已经拆了纱布:“我看看伤口。”
江岩不大明白这有什么相干。梁孟冬倒没说什么,他伸出右手,展示给她。plus咬的伤都在愈合中,虽然依旧触目,已然没什么不妥了。
十音看了会儿,抬头正视摄像头,问梁先生是不是什么东西都没吃。
吴狄就在隔壁,按下通话器里应了声。之前他不肯吃。
“我去倒杯热巧克力。”十音转身走出去,又拜托江岩按梁先生的口味叫份外卖,“江岩,还要拜托你帮忙盯紧技术科,我们需要完整报告。等从头到尾读完,说不定还能有些发现。”
“我这就去。”
指纹只是一项孤证,到了明天,没有完整的证据链足以证明梁藏毒,孟冬还是可以暂时离开这里。
但是,先不说藏毒污名、plus所受的委屈;也不提无法洗澡、换洗,没有舒适的床;光是今夜,他被囚在这里,被半刻意半隐蔽地折磨……
他越是这样纹丝不乱地坐着,十音越能体会自己的无能。重逢也许非常短暂,或许他很快就会平安无事,可近在眼前,她什么都无法为他做。
审讯室的墙上,张贴着泛了黄的《犯罪嫌疑人权利义务告知书》。626队的嫌犯,常常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体味,在这间密闭屋子里,他们或长或久地逗留过,仿佛永久有一些存留下来。
她不想避讳,直接让人给梁孟冬换了椅子,将灯光再调暗,又将自用的空气净化器搬去审讯室。她插好电,蹲在他身旁调风速,仔细调妥了,极小心地碰一碰他的手肘:“我接着想办法。”
她抬眼看他,梁孟冬被触得微微一震,回视她。
这个混账,都知道她美,以眼睛最美。她一双眼睛是带了侵略性的,被她看一眼,总以为会被看透,要被她照见最深、最不欲人知的那个地方。
其实不然,她是没有心肝的。
如今她不单眼睛特别能唬人,眉宇间还平添一层英气,益发地摄人。
此刻这双眼睛却湿漉漉的,眼睫也挂了几粒微不可查的水珠子。
他很想问问她,到底有没有心肝……偏偏是在这种连说话都不方便的地方。
夜间队里人少,市局接待室的警员过来说,有个保县来的老人家,提着一口长方形箱子,说要来626队汇报情况。
吴狄把老人往里头引,接待室里的警员还在悄悄议论:云队是保县人,云队出事以来,很多关于他的事情一直形同机密,这大半夜的,老头难道是来举报云队犯罪事实的?
那几名接待警聊得正欢,被吴狄恶狠狠瞪去几眼,噤声不说话了。
十音看老人手里那箱子应该是琴盒,打开里头果然有把提琴。
十音认得,告诉吴狄:“是云队的琴。”
老人看会议室只有他们二人,突然换了口音,说自己其实是勐海人。这是云队长六月去勐海,存放在他那里的,说要是到了年底还没能去取,就让他送到626队来。云队交代,千万要将东西送到626队长手上。
再问,老人也说不清了。
只说自己年轻时在保县做过工,让他在接待室用保县口音说话,也是云队长拜托的。
老人走后,十音想了半天,开口问吴狄:“你有什么发现?”
吴狄说:“半年前,云队明明应该在津川出任务,然后他就……津川在东,勐海在西,一东一西,怎么可能?但他的琴,你不是一直在找?”
“这也许就是他想告诉我们的。东西的处理呢……说说你的建议。”
吴狄想了想:“公然送来的,当然只能上报。这是云队的私人物品,他们该查的查,魏局那里,应该不至于太过为难吧。查完东西拿回来,交还给云旗。”
“好。”
吴狄若有所思,突然压低了声:“勐海的事,十音,任何人都不能说,甚至……先不要汇报。我们先自己琢磨,云队这么万一有深意呢,不能让他白白冒险。”
“你说得对。”十音歉意地笑了:“我……今天累死了。”
“那你歇会儿,我先把梁先生请到会议室。钱政委刚才其实来过电话,我故意没接,他也给你压力了吧?算了,上头我们得罪不起,还不如卖江岩一个面子。”
十音还想说什么,吴狄回身笑:“知道你大度。其实我也挺佩服梁孟冬的,这人虽然不大配合,身上倒是有傲骨。每次遇事都很镇定,不像那些瘾君子,软趴趴一审抖成个筛子。我倒是宁可他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