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到了后院,进客房时那老翁说经常收拾客房,我便断定这家店肯定有问题。如果没人居住,客房的被褥应该收起来,不该摆在床上,为何非但没收起,还异常干净,闻着也没有长期陈放的霉味。所以我推断这家店必定是一直经营着。这老翁迷惑我们这店里只有他一人,为的就是让我们放松警惕,那面里应该是下了迷药,只有我和孝泽没吃所以无事,可我二人却被人敲晕过去,唯独韩叔闻了那解迷药的东西才无事。”
大伙一听明白过来,原来从一开始这老头便布好局,收敛完钱财,抛尸灭迹。几个侍卫窘的脸色通红跪在地上道:“今日是我们几个兄弟失职,请大人责罚。”
张睿摆摆手道:“无妨,我这不是也中了招吗,如今之际把那几个犯人绑了,明日交由县令处理。
除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那老头,其他人都被侍卫拿绳子困上,折腾这么半宿,林孝泽又惊又怕的头重脚轻有些发热起来。
贺明站在他身边见他脸色不正常便知要发病,急忙把人扶进屋子里,从包袱里拿出一剂安神驱寒的药,去后院灶房生了火煎熬起来。
张睿也有些疲乏,看侍卫已经将人安置妥当便收拾收拾躺倒床上闷头大睡起来。韩叔坐在床上不住的叹气,如今想想依旧后背冰凉直后怕。若不是突然出现的那几个黑衣人恐怕自己这条命就交待在这了,少爷也是,既然猜出这店有问题为何不与大伙说?想了半晌,恐怕是少爷怕惊动这群人,他们再不敢出手吧。这回算是一网打清,以后不会再有过路的商人被害了!这么想想韩叔叹道:少爷果然子随父跟老爷和太爷一样心地善良。
第二日侍卫们合力把这几个猖狂的歹徒送到官府,这县令姓朱,长的一副圆滑的模样,张睿把自己的任命书给他看了看,这朱县令急忙跪地道:“下官不知张大人路经此地,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失礼。”
张睿虚扶扶他道:“我去通州路过贵地并不想惊动大人,实在是这群歹徒太穷凶极恶了!不知有多少路过的行脚商人被他们杀人越货,此害不除实在有违天理。幸好昨日我有侍卫保护,否则也遭了他们毒手了!”
朱大人擦擦头上的汗水心底暗道这群人劫谁不好,居然敢劫持赴任的大人,若是真在这青云县出了事,自己还不人头不保?!越想越气,直接下令把人关进大牢,上书京中,准备秋后问斩。
解决了这些人朱大人强留他们一行人在镇里最好的酒楼吃饭算是压压惊,张睿推辞不掉只得叫上大家一起去。
昨天晚上林孝泽因为没吃面没被迷晕跟张睿一样被人在脖子后重击了一下,现在想想还吓得两腿发软,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没有精神。
张睿见状正色道:“孝泽,这样的事或许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你若实在受不了我便派人把你送回去,不要等到通州,那时你再想回去我也不会放你回去的。”
林孝泽张张嘴欲言又止道:“我……我知道了,毕竟有个适应的……过程啊,其实我也没有……特别害怕。”
贺明看了一眼心低暗笑,昨晚也不是谁又偷偷钻进他被窝抱着他死活不撒手。
吃过饭大伙收拾了东西动身继续前行。天气还是阴沉沉的,倒是没下雨,走到傍晚也没遇到一个村子,熟悉路程的侍卫说还要再走一日才能到下一个镇上,今晚大伙得在路上休息了。
走到天完全黑下来,寻了一处避风的地界,侍卫们寻了些树枝来,因为刚下过雨柴火都有些潮湿,点了半天才点着,冒了浓浓的黑烟,熏得这些人不得不回到马车上。
过了一会火燃起来,火堆上架了木头上挂了一个铜壶,烧了一壶热水。韩叔把带的干粮分给大伙围坐在火堆吃了东西,喝了热水,把略潮湿的衣服烤干,身上才好受些。几个侍卫两两轮班休息,其他两人在四周巡逻,怕有野兽寇匪来。
吃过饭大伙纷纷回到车上,韩叔把带着的一床被褥铺好,让张睿躺下休息,自己坐在旁边依着车。
张睿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便道:“韩叔,你与我说说我爹爹吧,长这么大我没见过他,娘也从未与我提起过爹爹。”
老韩叹道:“夫人不是不愿提起,而是每每提起又要伤心一阵子。说起老爷,除了先逝的老夫人可能连老太爷都不如我了解他。”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不知道爹娘姓甚名谁,只跟着一个老乞丐在徐州城内要饭。后来五六岁的时候那老乞丐得了风寒便死了,只剩我一个人没有吃的身上穿的单薄,冬日赤脚走在街上差点冻死,后来被老太爷捡回了家。这辈子也忘不了第一次吃热腾腾的饭菜,老夫人命人把我洗干净老太爷见我可怜便把我留在张家,因为我来时脖子上挂着一块刻着韩字的铭牌,老爷给我起个名叫宝柱。因为那是我实在太虚弱,希望保住我的小命。从此我便在张家与老爷一起张大,一起学武,名义上是主仆,其实跟亲兄弟一般无二。”
“那年征兵,你还没出生夫人刚怀孕三四个月,上面就下来圣旨,武将必须全部去战场,我有意顶替老爷,可惜被人举出来,我和老爷都被打了五十军杖,无法只能让老爷跟老太爷一同去,我则答应他在家看好老爷的家业。”
“只是没想到……他二人……双双战死边关。”说到此处,老韩双目通红,粗糙的手捂着脸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张睿暗恼,自己说什么不好非要提起这件事。自己的父亲和爷爷与老韩来说便是父亲兄弟,同时丧父失手足,他心中又多难过可想而知,即便过了十多年他依旧没放下。
韩叔擦了擦眼角道:“少爷,虽然你模样随夫人,可性子却像极了老爷,都是嫉恶如仇,愿意为民除害,只是你比老爷聪明的多,老爷是个莽汉,三句话不合便动手。你用脑袋这点很好。”说着想起什么事,笑了起来。
“想当初老爷求娶夫人的时候还差点接下孽缘,那时老爷去林府提亲,林家看不上老爷,嫌弃老爷目不识丁,老爷却不气馁,拒绝了便再去,林府的老太爷被烦的没法只好想办法把夫人与她的一个远房表哥定亲。老爷知道后偷偷找了那远房表哥,把人打的差点残废,吓得那远房表哥急忙退亲,连更贴都没换就完了。”
张睿听我也为自己便宜爹的简单粗暴点赞,老爷们对自己爱的人就要不择手段。
“后来那远房表哥家传出混话,说夫人与老爷有了苟合,差点逼死夫人。”
“老爷吓得在林府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林老太爷无法只好把夫人许配给老爷,两人这才算过了这个坎。天知道夫人连砒霜都买好了,若是林家再逼她就服毒自尽。老爷知道后怕了好长时间。”
张睿听着听着便睡着了,韩叔见他睡得平稳,起身给他盖了盖被子,自己也倚着马车打起盹来。
另一辆马车上,林孝泽打了个哈欠,悄悄看了眼旁边侧身躺着的人,叹了口气,怎么好意思过去跟他一起睡?难道要说:贺大夫,你身上暖和,咱俩抱在一起睡吧……这么想想林孝泽自己先打了个冷战,会不会被他认为自己是断袖?可是身上这被子真是太薄了……诶~又叹了口气。
侧身躺着的贺明微微扯起嘴角,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平躺下来。林孝泽眼前一亮小声道:“贺大夫?你睡着了吗?……你冷不冷?不如咱俩抱着睡吧……还能取暖。你不说话我便当你同意了。”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贺明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呼呼睡着了。
贺明忍笑忍的肚子疼,这孩子怎么这么招人笑呢。胳膊紧了紧把人带到怀里闻着软甜的味道睡着了。
☆、第50章
马车外段萧白独自一人不知何时上了树上,端着一壶酒自己喝的尽兴,这酒还是跟王爷去凤轩酒肆时偷偷带出来的,只有一小坛子,平日里舍不得喝,今天天气有些冷,喝点酒暖暖身子。
树下两个侍卫背靠着背坐在火堆边休息。山上偶尔传来几声狼嚎把两人惊醒,添些烤干的柴继续休息。到了子时那俩巡逻的侍卫才回来,衣服沾了一身的露水,冻得浑身发抖急忙喝碗热水才舒了口气,换成休息够了的俩个侍卫继续巡逻。
一早张睿边被一群鸟鸣惊醒,揉揉眼睛,掀开帘子之间东方露出鱼肚白,韩叔早就醒了,烧了热水,把放了一夜有些干硬的馒头烹在壶上。
张睿伸了个懒腰跳下车,去车后面的草丛中解决了个人问题,走到火堆旁,两个侍卫正在擦兵器,见到张睿起身行礼。
张睿点点头,接过韩叔递来沾湿的布巾擦擦脸和手到:“昨日辛苦了,今天我们能赶到下一个镇子上吧?”
其中一个侍卫点头道:“日落之前应该就能到了。”
张睿点点头,端着热水漱了漱口,见段萧白从树上跳了下来,笑道:“树上睡得可好?”
段箫白揉揉僵硬的脖子道:“公子要上去试一试吗?”
张睿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我怕上去不小心再掉下来摔断胳膊腿。”
那两个巡逻的侍卫也回来了,除了神色有些疲惫外其他都还好。大伙吃了东西,林孝泽和贺明两人才从车上姗姗来迟。
张睿瞥了二人一眼,见两人神色各异,贺明看着面带春风,林孝泽有些……害羞?!这是什么情况?
吃完东西把火堆浇灭了,韩叔把东西都收拾回马车上大家继续启程。
今天天气转好,太阳升起来就有些热了,韩叔把车帘掀起来,能看见路两旁开着不知名的蓝色小野花,星星点点甚是好看。段箫白一人骑着马在马车后面晃晃悠悠,不知什么时候从包袱拿出一根竹笛,吹了一首不知名的曲子,颇有些野趣。
张睿坐在车头,朝后瞧去,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周隐,胸口像被人剪开一个窟窿,有些难过又有些失落,人总是在遇见美好和悲伤的事想起心中爱的人。坐回到马车,拿出笔墨用一本厚书垫着纸提笔写道:“爱鉴,顺祝,一别多日甚以为怀……”
京都,周隐拿着暗卫送来的信,屏退了屋内的人,打开那张薄薄的纸,熟悉的字迹差点让他红了眼睛,不过短短几日仿佛如隔三秋。他在京中听暗卫说他们遭遇黑店被迷晕,虽然没人受伤,却吓得他差点就启程追过去。看完信按在胸口,想起那人临走时抓着自己衣领那一吻,又甜又涩。
***
皇上这几日身体越发不如以前了,脾气也变得暴躁不堪,昨日礼部侍郎因为一件小事跟户部吵起来,皇上当时就命人把他架出去打了二百大板,直把人大的血肉模糊,只剩下半口气。吓得朝堂上人人自危不敢再说半句话。
下朝皇上专门留下周隐。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扶着他朝御花园走去,周隐沉默的跟在他身后。
皇上突然咳了起来,伺候皇上的大太监常胜急忙从袖口掏出一个盒子,盒子里是皇上常用的药丸,放进皇上嘴里。
皇上把药丸压在舌头下才止住咳嗽,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周隐皱眉:“皇兄还服那丹药呢?”
皇上摇摇头,走到花园的亭子里坐下喘着粗气道:“好几个月没吃了,再吃恐怕就快跟父皇下棋去了。”
周隐嘴角抽动心道:你还知道。
皇上叹气道:“朕知道那丹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朕服食了这么多年怎不见效果,反而身子骨越来越差。”
周隐道:“皇兄知道就好,我便不劝你了。”
皇上笑道:“倒是你,你那小蓝颜跑去通州那么远的地方,你不想念?”
周隐脸一僵:“这是他选择的,我尊重他。”
皇上拍拍他肩膀道:“你真不像咱们周家的孩子,你看老八老九,就连小十三不都是喜欢什么便寻来放在自己身边吗?”
周隐想起张睿脸上带着微笑:“那人与其他人不同,我不想把他抓在手心,有时给他自由是更紧的拴住他。”
皇上挑眉:“随便你,万一你那小蓝颜跟别人跑了,到时就有你哭的了。你身上的毒……还能否解?”
周隐沉默……
皇上叹口气:“是朕欠你的,将来朕驾崩了,这两个儿子若是不能做个好皇上,你便夺了他们的位。”
周隐一惊,急忙跪地道:“请皇上收回此话,不然臣弟以死明志!”
皇上闭着眼叹气道:“算啦,这只不过你我二人我才说说的,我怎么会陷你于不义。朕那两个儿子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我还不知道?如今却是越发不知收敛,是等不及朕了!”
周隐低头不知如何接话。
皇上:“算了你回去吧,朕也疲了,精神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唉……”
周隐从皇宫出来时心还“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刚刚皇上说的那番话分明就是试探他!但凡他露出一点想篡位的意思今日便走不出这皇宫了!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道,皇上的身体可能真是快不好了,现在是要拿这些王爷开刀了吗……
回到王府急忙叫来自己的暗位,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处在被动的位置,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
***
张睿一行人走了一天,马累的喘着粗气越走越慢,终于看见袅袅炊烟。
侍卫道:“大人,再走半个时辰差不就能到镇上。”
张睿道:“那快走吧,到了地方再休息也不迟。”
马被扬鞭打了两下,加快步伐,果然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镇子。这镇子许是盛产桃树故而起名为桃林镇。
已经是酉时,天色微微发暗,寻了一处人比较热闹的客栈要了四间客房。经历上次那黑店的事,大伙都谨慎多了,吃饭之前各种闻各种嗅,吃过饭又朝贺明借了那个臭不拉几的盒子熏一熏,弄得张睿哭笑不得,哪有那么点背走到哪都能遇上黑店啊?
吃过饭韩叔要上街买些路上的吃食,两个侍卫主动跟韩叔一起出去采买。其他人早早回到客房梳洗一番躺在床上休息起来。昨夜马车睡得的确不舒服,伸不开腿不说木板咯的身下生疼。
风平浪静过了一夜,第二日正常启程,路上遇上一支同路的商队,商队的老板姓钱,三十出头,留着八字胡须,为人倒是挺和气,朝他们打听一番听说是去通州继承祖产的急忙道:“小公子,在下多说一嘴,这通州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听你们说本家已经没了后人,那你这祖产说不定早就被人霸占了,还望小公子三思。”
张睿道:“我本就不是奔着钱财而去,而是把家祖的牌位接回来供奉。”
钱老板笑道:“小公子这番孝心实在难能可贵啊!”
韩叔在一边暗道:哼,徐州张家那群人断了根才好,鬼才去给他们收拾牌位!
因为跟商队顺路,那老板好心让他们跟着商队一起走,这商队不算小,前后十两马车,车上还有不少武夫,看样子是做大买卖的。
钱老板:“小公子是去通州,我们却不敢从通州走,只得绕路北上,这几年边关战事频频,边关的物品价格飞涨,可是伴随着风险也是特别高,在下也是打算跑完这一趟就不跑了。”
张睿点点头在心里算了下,这钱老板饶过通州北上至少要多走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货物的损毁,人员的消耗,再加上不可预知的花销,基本占上这一趟赚取银子的三分之一了。
通州就像是一块烂了癣,其他人不敢靠前,没人医治这块癣肯定好不了,只会蔓延开,越来越大,将来再治就更不好治了。
跟商队一起走了十多天才分开,临走时这钱老板还热情的送了张睿不少土特产。
钱老板:“张小公子,既然咱们遇上便是缘分,老哥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这点东西还望你不要嫌弃。”
张睿急忙道谢,东西虽然不贵,但毕竟是一份心意,二人寒暄一番,商队朝着另一条路走去。而张睿他们开始步入了通州境内!
通州境内街头巷尾流传一段童谣:通州穷,通州苦,通州年年换知府,通州强盗占满山,通州遍地是白骨。
也难怪百姓编这样的儿歌,通州四年,换了三个知府不说,最后一个居然还是被人灭了门的,试问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来通州任职?
当然张睿不算,他顶多算个异类。不怕死?开玩笑,谁不怕死,特别是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有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多一条命。
马车在通州行了两日也没见到一个土匪,这让大家伙不得不怀疑传言的真实性。倒是穷山恶水显露无疑,一眼望去山路崎岖,怪石嶙峋,颇有些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错觉。
马车走到半路抛了锚,大伙不得不停下先修理车再继续前行。
正在这当口的功夫,突然四下里围过来许多人!只见这些人面露凶像,手持凶器来势汹汹。张睿心底啐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边几个人除了那几个侍卫和段箫白,其余皆是无用之人,特别是自己和林孝泽,不给添麻烦就阿弥陀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