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孝民觉得鼻子酸酸的道:“我也不好,性子懦弱像个女孩般……总给哥哥丢脸。”
林孝泽道:“怎么可能?哪有女孩敢到大殿上为皇上献画的?!若要是让我去,没准都会吓尿裤子,再弄出个大不敬什么的,被人拉出去打板子。”说着翻着白眼吐出舌头做了一个要死的表情。
林孝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不知不觉到了府上,二人结伴去了林承书房,每次沐休第一件事都是要向林承报备在学府的学业状况。
林承正在看书,听闻二人回来,放下书道:“民儿转到甲班还适应吧。”
林孝民受宠若惊急忙道:“回父亲,儿子适应甲班。”
林承点点头,随便考校了两人几句这月所学,一共三个问题,林孝泽就答出一个,林孝民三个回答的可圈可点,颇为工整。林承抬头瞅瞅林孝泽怒道:“不成器的东西!你连你弟弟都不如,沐休不准出去!每日看书,不懂的就去问孝民!”
林孝泽嘴角耷拉下来,没精打采道:“爹爹……我还约了与蒋泰他们去郊游呢。”
林承道:“不准去!”……突然想起前几日传出的消息。又道:“你要去带上孝民,只准一天,剩下的两天必须在家温习功课!”
林孝泽脸色放晴急忙道:“听从父亲安排!”
二人从林承书房出来,林孝泽高兴一蹦“太好了!我们说好了这次沐休出去踏青!孝民可要同我一起去啊!”这几日天气渐渐转暖,田野道边添了不少嫩绿,柳树杨树也纷纷冒出嫩芽。
林孝民点点头道:“好,我去与姨娘说一声,二哥什么时候去提前告诉我。”两人约好后纷纷回来自己的院子。
林孝民刚到留香园就闻到浓浓的药味,心底“咯噔”一下急忙跑进屋子。
“娘,娘?……娘?”
毓秀正躺在床上,整个人瘦的脱了相,双颊深凹进去,眼窝也深陷下去,满脸的皱纹,看着竟跟六七十岁的老妪一般。把林孝民吓得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第39
毓秀听见声音,微微张开眼睛见到林孝民道:“民儿回来啦?咳咳咳……让娘看看……?”说着掀开被子支起身子缓缓的坐起来。
外面的云红端着煎好的药走进了。“少爷回来了,吃饭了吗,奴婢这就去给您安排饭菜。”
林孝民双目通红怒道:“我娘这是怎么了?!我走时还好好的,不过过了一个月,怎么变成这般,这般沧桑?!”
云红把药放下跪地道:“少爷息怒,姨娘这阵子心思忧虑过重,也不好好吃药,身体才会这么快垮掉的。”
林孝民听完一怔,转头道:“娘,你为何不好好吃药?”
毓秀靠着床道:“云红你去告诉把我这几日给孝民做的衣服拿出来。”
云红点头,把药放下退出屋子把门合上。
林孝民面目通红,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毓秀咳了两声道:“孝民,有时候娘也是无可奈何,你要理解娘,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林孝民怒道:“什么叫为了我好?!就是这般为了我好?!让我没了娘孤苦无依是为了我好!”
毓秀伸手打了他一耳光,虽然力气不大,但依旧把他脸抽的红了一道。“你还有父亲,嫡母,两个哥哥,怎么会孤苦无依?!”
林孝民:“那些人我从未把他们当做过至亲,我只有娘一人!”
毓秀忍不住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林孝民跪在床边手足无措急忙道:“娘……娘你别哭,我不这么说了……娘,你别伤心,小心身体。”
毓秀擦擦眼泪道:“民儿,娘今日说的这些话你万万要记住。”
林孝民点头道:“娘说,民儿定铭记与心。”
毓秀叹了口气,伸手摸摸林孝民的脸道:“你爹和你大哥是冷性子,娘走后……你爹不会苛待你,只会待你更好,你大哥只不招惹他便好,凡事不可求他。你二哥性子单纯,虽说小时候曾带你出去走丢过,可他本心不坏,如果好好相处,以后你们兄弟感情深了,他自然会事事向着你。”
林孝民一边流泪一边点头,心中像是打翻了调料铺子,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你嫡母那人眼界浅,却不是个狠心的性子,当年她能把你送回来就看出她狠不下心来。以后你不可得罪她,把她当做祖母那般敬着就好。”说罢喘气粗气来,胸口像破了风箱,呼啦呼啦直响。
林孝民急忙道:“娘你先别说了,躺下了休息休息。”
毓秀摆摆手,让他倒杯茶水来。林孝民急忙从桌子上倒了盏茶水递给毓秀,扶着她喝下。
毓秀喝了口茶压下嗓子里的腥甜继续道:“张睿那孩子以后会有大作为,你谨记要好好与他相处,那孩子知恩图报,以后你若有什么困难可找他帮忙。你舅家……以后万万不可与他们牵连!商人重利益,轻情意,一旦你与他们相联系,他们便会在你身上谋取利益,把你扯下水,让你一辈子出不了头!最后你便向娘这般遭你父亲厌弃。”
林孝民哭着点头道:“你说的孩儿都明白,孩儿定会好好念书,将来出府时孝敬娘,娘不要扔下孝民不管……”
毓秀叹了口气 ,脸色泛着不自然的红晕道:“你怎么还是这般孩子心性,将来若没了娘照看,你如何担当起大任?……行了,你自己去看书吧,娘也乏了。”说完扶着床缓缓躺下,闭着眼睛不再说话。
林孝民跪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毓秀,突然感觉好似不认识自己娘亲一般,自己娘亲一向疼爱自己,怎么会用这话总语气和自己说话呢?娘亲年轻又漂亮,也不是这幅样子的……过了好一会林孝民才回过神来,跪在地上朝床上的人磕了个头道:“娘今日所说的孩儿明白了,望娘能保重身体!”说完起身朝外跑去。
***
王府内周隐身体刚刚恢复过来依旧四肢无力,每次身体的毒发作一次,都要折腾的他三两天下不来床。
接到大理寺的消息后周隐也是一愣,没想到那人的孩子居然跑到京中来状告自己。周隐暗自发笑,这也就是遇上他,若换做其他王爷,这两人还焉有命在。
翌日一早梳洗完坐上马车一行人去了大理寺。
到大理寺时见到张耀之正和江硕二人商量案情,两人见周隐来急忙作揖道:“十二王爷。”
周隐点点头道:“恩,张大人,先让我见一下那俩兄妹如何?”
张耀之道:“这……那下官便遣人把二人叫过来。”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贺敏跟着小厮来到书房。
见到张大人急忙跪地道:“民女叩见大人,哥哥昨日身体重伤,不能前来答话,请大人恕罪。”
张耀之道:“你且起来吧,今日本官只想问问你,你们是从何得知你们父亲是为十二王爷诊病的,又从何得知王爷……中毒?”
贺敏道:“中毒一事……家父曾派人往家里捎了一封书信中提了一句,让我和哥哥二人自己先安排好,可哥哥并未在意,不几天就接到父亲突然离世的消息,我二人再想变卖家产来京时,祖产已经被族里的长老收回了,哥哥几次去交涉未果,我二人索性从铺子里偷拿银子私自上京来寻家父。可家父的信上未提及到底是为那个贵人治病。我们知道这贵人是王爷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三个月前贺敏和哥哥贺明二人同张睿他们一同入了京,入京时二人因为身上并没有携带路引,所以没到城门就下了车队。贺敏趁着哥哥给车队结银子时,把已经写好的纸条悄悄塞给了张睿。
可能是张睿在路上断出那车夫窃药的案子让她惊觉,或许二人的力量根本不能解决。她还偷听到张睿来京城是寻亲的,而他的亲戚似乎也是当官的。如果这人能帮他们兄妹二人查探或许就会找出杀害他们父亲的真凶。她把这些想法与他哥哥说了一番。
贺明听后很是气愤怒道:“我们与张小公子不熟,况且他来京城也是投靠别人寄人篱下,我们又怎么好麻烦人家?!再说他聪明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我们万万不可把他拉下水。
贺敏嘴上虽然答应了,可心里一直觉得张睿不一般,把纸条给了他后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生怕牵连到他,又期盼万一他有能力查出真凶呢。
兄妹二人在京都城外盘旋了半月后把身上的所有盘缠都给了一个颇有些门路的车队,跟着一个车队进了城里。
进城后贺明马上找了家药铺做杂役,贺敏也同他一起打杂,每日帮着药铺抓药配药,那药铺老板还算是个心善的人,见兄妹二人勤奋又懂药理,每日除了给二十文的工钱,还管顿饭。兄妹二人一边在药铺打工,一边趁着空余时间开始在城中悄悄打听起来。
京城这么多人,一个要想打听一个大夫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功夫不负有心人,兄妹二人居然意外的遇上一个从宫里退下来的老大夫。
有一次老大夫施诊时突然说了一嘴“柳州贺家的医术虽说走到旁路子,却也对症,对解毒和唠症看法颇深,只可惜医术不外传……”
贺明听见愣了下,直觉这老大夫肯定知道自己父亲!后来太悄悄寻了那老大夫几次,那老大夫死活不松口,最后贺明同意用一副治疗肺痨的祖传偏方换父亲的消息。那老大夫犹豫了很久才答应。
老大夫说:“我与那贺家家主有过一面之缘,是在十二王爷府上,那贺香薷医术之高,连太医院长老都敬佩不已,只可惜老朽并未与他说过话。”说完还摇头可惜。
贺明听他说了十二王爷,又去了各种三教九流的地方打听起来,因为这种地方消息传递的速度最快也全,虽然可辨度不高。
还真打听出来一些秘闻,比如说十二王爷身体不好,常年脸色苍白,王府里的小厮还见过王爷咳血之类的传言。
贺明综合了一下觉得描述的周隐正是父亲说的那种病症,而这种病症与一种慢性毒药颇为相似,如果猜的不错,这十二王爷身上是中的毒,而不是得了病。
兄妹二人查了几个月终于查出些眉目的时候,发现那个告诉两人消息的老大夫居然意外身亡了!虽然报了官府,可京都府只查探了一番,并未找到凶手。
前几日兄妹二人开始感觉有人跟踪,虽然不清楚那人为何跟踪二人,可以肯定是,那人要对二人不利。最后贺明才想出这招状告王爷的险招,虽然滚了钉板,但在案子查清之前,他们都可以要求大理寺保护二人。
几个人听完贺敏所说都陷入沉思,过来半晌周隐道:“我就是十二王爷,你有什么话可直接问我。”
贺敏吃了一惊,急忙跪地道:“草民实在是无法了才来状告王爷,请王爷恕罪,如果王爷要罚就罚民女吧,哥哥昨日滚了钉板现下还不能下地。若是再挨了板子,民女怕他与爹爹团聚。”
周隐一笑道:“我为何要打你板子,现在也没法证明到底是不是我杀的你父亲,或许他真的是我杀的呢?”
贺敏沉默过了一会道:“王爷,民女想问一下,那送回柳州的尸体可是我父亲?”
周隐一愣道:“这是问的什么话,既然送回去了,自然就是你父亲。”
贺敏:“家父左脚有一颗红痣,那尸体虽然腐烂可脚下并无痣这是其一。其二柳家人因为自由学习医术,特别以针灸见长,家父的手指要比寻常人手指细长很多,这是因为双手常年泡药保养的关系,可那具身体的手指却短粗。”
周隐:“也可能是被水泡的。”
贺敏摇头道:“我们将那尸体的手指皮肉刨开,骨头也不对。”
几个人听她一说,大惊失色。居然把自己父亲的尸体用刀子刨开,这简直就是大不敬,大不孝!
张睿听她一说却来了兴致,急忙道:“你继续说!”
贺敏稳了稳心神道:“家父因为常年喝茶,牙齿会有茶渍,这是无论死多久也消失不了的。可那具尸体的牙齿上并无喝茶的茶渍,由此可断定,这具尸体定不是家父!民女……民女敢问一句……家父是否还活着?”
周隐端着茶抿了一口道:“既然你都猜出来了,我又何必再说呢。”
张大人和江大人惊讶的目瞪口呆。
张耀之道:“这么说,那贺家主并未死?!”
周隐点点头:“虽说没死,但若不是我救他一命,当日送回柳州的尸体就是你们父亲了。”
贺敏激动的满脸泪水磕头道:“民女谢王爷救家父!我兄妹二人实在无法才出此下策,惊扰王爷实在罪该万死。”
周隐道:“你起来吧,小小年纪有如此胆色也算难得,如今你父亲正在我府上,只不过易了容貌,换了身份,你若想让你父亲多活些时日,就不要再找他了。”
贺敏惊讶道:“这是为何?难道家父要在王府呆一辈子吗?可他毕竟是贺家家主。”
周隐:“贺家主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只不过是我府上的一个普通大夫。”
贺敏还是转不过这个弯来,张睿咳了一声道:“贺家妹子,你还不明白吗,你爹爹知道了不该知道东西,若是离开王府,马上就会被人杀了灭口。”
贺敏吓得瘫坐在地上,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周隐:“你若不想你父亲死今日所说之事不能泄露一句。”
贺敏失神的点点头。张大人挥挥手,她才失魂落魄的退了出去。
张耀之:“唉,这么说居然闹了个乌龙,既然这兄妹二人的父亲没死,那这宗案子也不用继续查了,如此就这般结了。”
周隐道笑道:“若结了案子,这两兄妹明日走出大理寺后日便可以去乱葬岗寻他二人了。”
张耀之捋着胡须道:“这……如何是好?”
周隐瞧瞧张睿,见他沉思不语便道:“贺家医术不错,兄妹二人都是有才华之人,就这么白白丧命实在可惜,不如这样妹妹给我,哥哥养好了就给张睿做个随身大夫可好,顺便查案时还能当当仵作。”
张耀之和江硕想起这兄妹俩连自己“父亲”的尸体都敢刨开不由的浑身打了个冷颤。
张睿抬头看着周隐目光戏虐笑道:“我觉得这妹妹要比哥哥聪明些,不如王爷割爱把这妹妹让给我,哥哥稳重些跟王爷如何?”
周隐挑眉,端着茶杯饮了一口道:“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