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厅并不在昨夜他们吃面的地方。
高朗他们五个,由李伯引着,穿连廊、过花厅、经水榭,走到了饭厅里去。
这饭厅,听着是个厅,实际上却是一栋二层小楼。
高朗他们到的时候,一楼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早点。
包子、小笼、珍珠米,辣酱、腐乳、炒花生,还有水煮的鸡蛋、油炸的糖糕、炖烂了的虎皮凤爪,再加上这桌子正中心放着的一盆稠粥、一盆汤面,这早餐,完全是上星级的中式早点了!
桌上菜摆了一桌子,桌后人还站了一整排,那全是他柳家的排面。
高朗他们一进门,下人们便散开来,伺|候他们入席。
只看这些丫头,个顶个的都水灵,极有眼力劲。
客人才一坐定,她们就拿起了桌上的碗和汤匙,问他们是吃粥还是吃面。
待为他们盛好了粥面,又开始伺候他们夹菜夹点心,一人一侍,简直是比那清|宫戏里的皇上还享受。
高朗他们头一回享受这种待遇,倒有些不习惯,一个个拘束得厉害。
尤其是道长和六叔,这两个人,向来逍遥自在惯了,这种伺候,在他们来看,反倒是负担!
李伯这时,也笑盈盈地在不远处站着。
他们这种人,是伺|候惯了人的,这笑也十分专业,拿捏着分寸,不远也不近,总不会叫人不舒服。
道长吃得不自在,不多时便干脆撂了筷子,抬头瞧着李伯,问:“你们家二爷呢?怎么不见他来?”
“二爷这会儿正在老爷太太跟前说话,一会儿您几位用完膳,我便带你们过去。”李伯笑着答。
可别看他口中说得云淡风轻,实际上却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二爷,是一大清早,被老爷命人从自己房间里,直接绑了去的!
这父子俩,不对盘也不是一两天了。
这会儿在正堂里说话,他爷老子端坐在堂上,柳二爷则直挺挺站在堂下,父子爷俩说话,倒弄得和三堂会审一般模样!
“你说!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好端端的,你又发什么疯?”柳老爷穿着黑绸褂子,坐在太师椅上,说他是清朝人,只怕都有人相信!
柳二爷这时候,脸色比他老子还臭,虽是年近五旬,可那模样,却像是个青春期的孩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我没发疯!我做什么都有我自己的道理,犯不上和你解释!”柳二爷傲娇地说。
他这样子,实在和在外头的时候很不一样。得亏高朗他们是没看见,要是看见了,恐怕也要觉得大跌眼镜!
“你不要和我解释?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回还带了人来,想干什么?祖宗的规矩教诲,你都记在狗身上了?”柳老爷说着,提起自己手里的烟杆子,往桌上就是一敲!
瞬间,那铜制的烟斗在桌面上磕出一个脆声,真似那庙里的当头一喝!
只不过,这一下子,想要叫醒柳二爷,那怕是不能了!
他的心性,认准了的事情,从来不转圜!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林溪。我带她走,没二话了!”柳坤昂着头,直接说道。
“你说什么?你带谁走?”柳老爷听了这话,不由嗤笑。
“我带我老婆走!”柳二爷重复道。
他的声音拉高了,可在他爹那里,却只换来了一声冷笑。
“你带不走了!”笑罢,柳老爷就说了一句。
说完,他便忙着往烟斗里填烟丝,连看,也不看他儿子一眼。
他这烟斗,还真是民国时的老货,看着远比那些电视剧里的道具有质感得多。
“为什么我带不走?她是我老婆,我怎么就带不走她了?”柳坤一听这话,立刻就急眼了。
旁人并不知道,他柳二爷,还在家里藏了一个死人!
这些年,他发疯似的下墓倒斗,为的就是让一个人活过来!
谁呢?自然就是他的亡妻——林溪!
从战国冰蝉到定风珠,再到目神珠,他的目的向来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他的爱妻!
然而此时,他爹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倒是吊了他的心筋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为什么带不走她?你把她怎么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柳坤心上蔓延。
“已经烧了!”柳老爷被儿子问得烦了,敢干脆吐了实情。
“烧了?什么烧了?!”柳坤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天昏地暗,整个屋子都转了起来。
“你天天在家里停着个死人,晦气不晦气?我这日子还要不要过?”柳老爷这是不免有些心虚,于是扯高了嗓子嚷道:“自古人死,总要入土为安,放在家里算怎么回事?”
“你、你……你把她烧……了?!”柳坤这时完全明白过来,只觉得怒火攻心,整个心口剧烈地疼痛起来,像要炸了一般!
“你爹也是没办法,这尸首一直停在家里,天长日久,是要生变的呀!”这时候,柳夫人终于开了口。
她性子温软,从来不拂逆丈夫的意思,是个典型的传统妇女。
这时候看儿子像是要发作,只好出来说了一句。
“坤哥儿,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你总不让逝者安息,于她也是不好的!”柳夫人说着,便要走下作为去劝,谁知,人才站起来,就被她丈夫给喝停了!
“别劝他!!!”柳老爷阴沉着一张脸,开口便说:“他疯了这几十年,也该醒醒了!在这么疯下去,一辈子就没了!”
“你们……你们杀了我!你们杀了我!!!”
柳坤这时悲愤难当,好半天才憋出这么几个字,转身便冲到墙边,将他老子练功用的长剑取了下来,二话不说就拔了剑,对着他们露了白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