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朗用买手机这件事成功的转移了师母的注意力。
师母的脾气虽然温和,可却有一种不服输的韧劲。看似柔弱,其实却比谁都坚强。
她的口风一向很紧,她不想说的事,就没人能让她开口。
他们买好了手机,又一起逛了会儿街,然后还去星爸爸坐了会儿,这才开车回家。
购物能让女人愉快,这句话,对任何年龄层的女人都适用!
回去的时候,师母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坐在副驾驶上,拿着手里买的那些衣服袋子,从其中一个袋子里取出一件鹅黄色的羊绒衫,展开来看了又看,满意极了。
“我就知道,你穿鹅黄色的时候再好看不过,正好显你的肤色,气色好,还特别精神……”
她一个人念叨个不停,满心满眼都是高兴。
高朗听了这话,别过头看了她一眼,才说:“师母,我又不怎么穿这些,你何必破费?”
“羊绒衫才暖和!”师母闻言摇了摇头,说:“你啊,就是仗着自己年轻,冬天保暖很重要的!你穿了它,我才放心!”
这话的口气真的像个母亲。
高朗听了,心里不由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来。
他一边开车,心里一边打鼓,脑海中,沈明说的那句话不断地重复着,让他心烦意乱……
话分两头,这边高朗惊心于师母的秘密,另一边倪曼在江东门三十万人纪念馆中,也有了不小的收获。
陆楷风陪着她,两人在纪念馆顶层的档案室里翻阅资料。
这里有几乎所有关于当年的资料。
遇难的人那么多,自然不可能人人都有姓名,可有一些名望的大家族,总还是有迹可循。
什么是历史?当它变成铅字印下来,那便只是一张张纸。可那铅字的背后,全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每一个人,都是那当下最真实的人生。历史,就是由这一个又一个最真实的人生堆叠起来的!
三十万,现在看来只是一个数字,可在事件发生的当下,那每一条生命,都是鲜活生动的!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冷冰冰的数字,其间所经历的一切,残忍到无法想象。
倪曼站在一沓沓珍贵的资料面前,人抖个不停。
那些战地记者留下的黑白相片,每一张都像是从倪曼那次观元辰的经历中挖出来的一样!
一张又一张,它们和倪曼的记忆是那么吻合,那么一致。
那些街市,那些坑坑洼洼的路面,还有那些尸横遍野的景象!要说有差别,那只有一样——倪曼的记忆是彩色的,而它们,却是黑白的!
“你怎么了?”陆楷风看她抖得厉害,便问。
“我、我……我见过这个地方……还有这个、这个,这个!我全都见过……”倪曼不知道怎么解释,她看着他,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这地方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城市化进程这么快,哪还有这样的地方!”他见倪曼指着那一张张断壁残垣,便伸手搂了搂她的肩。
“不,这地方不一样,”倪曼摇了摇头,激动地说:“这里死了好多人,日本人用机关枪扫过……还有这一张,当时有一排老百姓,我看着他们,他们直接就倒下去了。到处都是血……”
“小曼……”她的模样让陆楷风担心,“你太疲劳了,应该好好睡一觉。”
“不是有遇难者名单么?在哪里?我要看!”倪曼这是完全魔怔了。
她抓着陆楷风,激动极了!
“在楼下的哭墙上,”陆楷风扶住她,说:“上面的人名不全,只有一万多个。”
“带我去!”倪曼听了却不在意,她只是坚持,说:“我要看!”
“你究竟要找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陆楷风担心极了。
“婉芝,我要找婉芝,廖婉芝!”倪曼脱口说道。
“廖婉芝?”陆楷风闻言不由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的确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是的,我要找婉芝,可是这些照片里没有!”倪曼觉得自己简直要崩溃了。
“你等一等,还有一份材料,兴许能有用。”说着,陆楷风折回柜子前,从顶层又取出了一份材料来。
“这是这么?”倪曼问。
“这是金陵一些大家族的遇难情况,”陆楷风叹了口气,说:“我本来觉得,你只是来瞧个新鲜,所以这一本,我没拿出来!”
倪曼听了这话,立刻接过资料,打开后细看起来。
“这里头有一个大家族,是姓廖的,这个姓不多见,故而我有些印象。你直接从目录上翻,应当更快一些!”说着,陆楷风帮她一起查了起来。
很快,他们就翻到了廖氏一族的档案上去。
才一翻到廖氏档案的第一页,倪曼就惊叫起来——那封面上的照片,分明就是她在观元辰是见到的那座宅子!!!
这叫她惊得说不出话来,一双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移开!
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这并不是一场梦幻的催眠而已!
这屋子,这门口的石狮石鼓,还有大门上挂的灯笼,她绝不可能认错!!!
“怎么了?”陆楷风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弄不明白她究竟要做什么了。
倪曼听了这话,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哆嗦着将档案往后翻了一页,细读起来!
“金陵廖氏,初为徽商。子三人,长子廖云舟,黄浦三期学员,任110师师长。淮河战役中,云舟率全师官兵投诚,自此110师被改编为野外军整编第42师,参加渡江作战,横扫江西,征战云南,屡立战功……三七年十二月,云舟之妻刘伊人,女廖婉芝死于金陵战火之中,未寻得尸骨……”
那人物小传的上头,贴着一张小小的二寸黑白照片,这照片上的人,分明与现在的高朗有七八分相似!
要说不同,那便是这张脸上,正气十足,透着杀伐决断地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