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卿笑着接了话茬:“可不是么?你这孕期刚满三个月,虽然胎相安稳,也得好生养胎,滴酒不沾才是。”
谢明曦笑道:“不喝酒,多吃些美味佳肴也罢。”
然后,又转头对俞皇后笑道:“儿媳在府中养胎一个月,今日方进宫给母后请安。没想到,今日便听到这等好消息,心里委实欢喜。”
心情大好的俞皇后笑道:“萧氏的酒宴日后再说,今日便都留在椒房殿用膳。本宫这就命御膳房备膳。”
一众皇子妃齐声应下。
谢明曦微微一笑,起身谏言:“母后,国有储君,皇祖母也一定十分欢喜。此等喜事,理当命人去慈宁宫送个喜讯才是。”
众皇子妃:“……”
李太后一直属意四皇子。现在三皇子被立为储君,椒房殿再派人去“报喜”,这和生生打李太后的脸有何区别?
偏偏谢明曦说来一派冠冕堂皇,挑不出半分不是。
好一个谢明曦!
这心计,这手段,谁人能及?
看着笑盈盈的谢明曦,俞皇后心中难得涌起一丝唏嘘感慨。萧语晗知书达理娴雅温柔,做一个皇子妃绰绰有余。做太子妃就稍微差了一些。
差的是什么?
差的就是这份处处抢先一步的心机手腕!
“言之有理。”俞皇后含笑吩咐下去:“芷兰,你这就去一趟慈宁宫,向母后报喜。”
……
李太后知道此“喜讯”后,一张老脸再也笑不出来了。
俞皇后执掌后宫,俞淑妃所生的儿子做了储君。从朝堂到后宫,以后皆在俞皇后掌控之中。
婆媳争斗多年,她从绝对的上风,一点点滑落至谷底。眼看着就快沦落到看儿媳脸色过日子的地步了……
李太后心血翻涌,喉头阵阵发痒,陡然咳嗽数声。一口浓痰怎么也吐不出口。一旁的宫女被吓了一跳,忙上前,轻轻为李太后拍打后背。
力道这么轻,能抵什么用?
李太后又气又急,想张口怒骂,那口浓痰还在喉咙里,呼吸顿时不畅起来。老脸憋得通红,很快,便双眼一翻晕厥过去。
慈宁宫里顿时一团混乱。
“来人,快去叫太医。”
“太医来了!快些看看,太后娘娘不知怎么地,忽然就昏过去了。”
“快来人,去椒房殿送信,将此事禀报给皇后娘娘。”
一炷香后。
俞皇后闻讯急急赶来。一并前来的,还有谢明曦等人。
李太后已被抬至床榻上,几个太医围在床榻前,低声商议。
一脸焦虑急切的俞皇后,张口便问:“母后为何忽然晕厥?现在如何了?你们可曾商议个章程出来?”
六十多岁的人了,忽然被一口浓痰堵住嗓子,差点当场就背过气。说起来,真是一桩倒霉得不能再倒霉之事。
现在痰已经被用力拍打咽了下去,李太后却迟迟没醒,脸上泛着异样的红潮。显然不是什么好征兆……
太医们面面相觑。
赵太医上前一步,恭敬应道:“人上了年纪,最忌大喜大悲。太后娘娘这是高兴过度所致现下昏迷未醒,好在无性命之碍。具体情形如何,还得观察两日。”
昏迷不醒好啊!
最好是从此都别醒了。
俞皇后颇有种“双喜临门”的愉悦,面上适时地流露出情急忧心之色:“你们几个,立刻会诊开方,务必要让母后在最短的时间里醒过来。”
太医们一起领命应下。
萧语晗悄然瞥了谢明曦一眼。
你这一手可真够厉害的!
谢明曦一脸无辜。
她只是提醒俞皇后给李太后报喜而已。谁知道李太后会“高兴过度”,差点被一口浓痰憋死。
……
李太后这一倒下,俞皇后也无心再设什么宫宴了。
俞皇后先打发人去移清殿送信,又对尹潇潇和谢明曦说道:“她们几个留下伺疾。你们两人,都怀着身孕,别在慈宁宫待着了,先出宫回府歇着。”
谢明曦身孕刚满三个月,尹潇潇孕期已经七月有余,肚子着实不算小了,不宜久站,更不能劳累。
俞皇后一张口,两人也未推辞,各自谢恩告退。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慈宁宫。
尹潇潇有意放慢脚步,待谢明曦走上前,才低声道:“我去你府中坐上一坐。”
宫中耳目众多,说话多有不便。
谢明曦深深看了形容有些憔悴的尹潇潇一眼,点了点头:“好。”
半个时辰后,七皇子府。
谢明曦和尹潇潇相对而坐。
尹潇潇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并未张口说话。谢明曦也未出言催促,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递给尹潇潇。
有了身孕之后,不宜再饮茶。什么花茶果茶之类的,也有诸多讲究。喝白水最妥当。
尹潇潇接过精致的瓷杯,嘴唇动了动,两滴眼泪已经滚落。
第618章 病重
同窗五年,还有一同习武的情分。谢明曦和尹潇潇的交情说不上最好,也足够深厚。
相识多年,谢明曦熟悉的是那个神采飞扬明朗直爽的尹潇潇。不管何时何地,尹潇潇总是那副讨人喜欢的大大咧咧模样。
谢明曦还是第一次见她落泪。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尹潇潇的眼角滑落,很快,便满面泪痕。
极少落泪之人,偶尔哭起来,更令人觉得心中不是滋味。
尹潇潇为何而哭?不必深想,也能猜得出来。李湘如是在宫中,不敢肆意。不然,在听到三皇子被立为储君的那一刻便能哭出声来。
谢明曦暗暗轻叹一声,取出随身带着的干净丝帕,递给尹潇潇:“擦一擦眼泪。”
尹潇潇哽咽着嗯了一声,接了丝帕,擦了眼泪,又擦了擦鼻涕。
谢明曦:“……”
丝帕送你不用还了谢谢!
尹潇潇是爽快利落的性子,心情郁闷,哭一场便好多了。微红着眼眶说道:“其实,我早料到会有这一日。我私下里也劝过殿下机会,可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肯听我的。”
“到了今日,他也该彻底死心了。”
如果五皇子也能像盛鸿那样,早些认清形势,早些退让。何至于闹到今日这般尴尬的境地?
以后还不知有多少小鞋等着五皇子穿。
谢明曦没有装作听不懂,淡淡说道:“人和人性子不同。盛鸿能做到的,五皇子未必能做,更未必肯去做。”
“再者,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三皇子做了储君,以后要忙的事情多的很,哪来的闲空整日找兄弟们的麻烦。”
但愿如此。
尹潇潇苦笑着叹了口气,转而说道:“这些时日,我和三皇嫂疏远了许多。每次你去她府中,我都想一起去。却又没脸前去。以后不知她还肯不肯理我了。”
谢明曦笑着安抚:“这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你和三皇嫂自小一起长大,是闺中密友。区区小事,她怎么会计较。”
“明日我们就一起去三皇嫂的府上探望芙姐儿。”
有她在,尹潇潇便能厚着脸皮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尹潇潇感激地看了谢明曦一眼:“多谢你了。”没等谢明曦出声,又道:“我们之间,谢来谢去的太见外了。罢了,我就不谢你了。”
谢明曦莞尔失笑。
这才是她熟悉的那个坚强可爱的尹潇潇嘛!
……
盛鸿在傍晚时才回府。
盛鸿低声说道:“今日散朝后,父皇先将三皇兄召进去说话。我们几个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被召进殿内。没说两句话,便听闻皇祖母昏厥不醒的消息。之后,我们一起随着父皇去了慈宁宫。”
“皇祖母身体如何?”谢明曦问道。
盛鸿叹了口气:“几个太医忙活了半天,又是灌药又是针灸,倒是将皇祖母救醒了。只是,皇祖母全身发麻无力,根本不能动弹。说话也含糊不清,一张口就直流口水。”
面上满是悲戚,语气也很忧伤。
如果不看盛鸿眼底的笑意,俨然就是一个为祖母病症忧心忡忡的好皇孙。
谢明曦目中闪过一丝笑意,也一同叹气:“我也曾听闻过此类病症。年迈之人,最忌讳情绪过于激动。皇祖母也是为三皇兄被立为储君之事高兴过了头,没想到竟得了此等病症。”
“看来,皇祖母以后得静心养病了。”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会心一笑。
李太后在宫中渐渐失势,便是看他们夫妻不顺眼,也就是言语刁难几句。在请安时撂脸色罢了。
不过,谢明曦从不是忍辱受气的脾气。逮着机会,总要回敬一二。
没曾想,这一“回敬”,便将李太后气成了这样。
真是大快人心!
“原本三皇兄打算今晚设宴,眼下皇祖母病了,这酒宴只能先省了。”
盛鸿又道:“从明日起,我和几位皇兄要轮流进慈宁宫伺疾。你和三皇嫂皆有孕在身,母后免了你们伺疾之事,父皇也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