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曦抿唇一笑,饮下果酒,不知是酒意微醺,抑或是屋子里炭盆太暖,秀美的脸孔也泛起了醉人的红晕。
盛鸿又夹了谢明曦最爱吃的鲜嫩竹笋:“尝一尝竹笋,是不是鲜甜?”
谢明曦尝了一口,略一点头:“味道颇佳。”
于是,盘子里的竹笋有一大半都被夹到了谢明曦的碗里。
同样爱吃竹笋的顾山长:“……”
……
好不容易熬至晚饭结束,顾山长立刻说道:“我出去转一圈消消食,你们两个闲话片刻。”
这屋子里,哪里还容得下旁人。
出了屋子后,顾山长顿时长松一口气。
若瑶忍俊不禁,笑了起来:“殿下和明曦小姐情意深厚,小姐也该为他们高兴才是。”
顾山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哪里不高兴了?不过,当着我的面也该收敛一二。这个臭小子,分明是故意为之,成心挤兑我走呢!”
若瑶扑哧一声乐了起来。
顾山长也未真的生气,随口抱怨一回,也笑了起来。
正如若瑶所说,盛鸿和谢明曦感情甚佳,她这个师父看在眼里,自然也十分快慰。只是,顾山长比若瑶更多了一分隐忧担心。
当年,建文帝待俞皇后何等情深?
然而,再深的情意,也经不起日积月累的岁月消磨。兼有李太后这个刻薄刁钻处处挑刺的恶婆婆,俞皇后执掌后宫的生活,远不及外人想象的那般风光。
操心劳碌还在其次,夫妻间的情分,却已被消磨得黯然无光。
俞皇后从来不说,顾山长也能看出几分。
如今的帝后,看似和睦,实则早已离心。
现在盛鸿这般待谢明曦,日后又会如何?
顾山长不由得想起谢明曦说过的那一席话,心中的些许隐忧,很快散去。
比起年少时天真热情的俞莲娘,谢明曦异常清醒冷静,并未被情爱迷得失了心智失了理智。
这样的谢明曦,不管到了何时,都会勇敢坚强地活下去。
顾山长很快释然,慢悠悠地踱步。
平日只给他们一盏茶时间,今日大度一些,留个一炷香时间吧!
……
顾山长一走,湘蕙扶玉等人也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谢明曦和盛鸿两人。
“我……”
两人不约而同地张口,然后又异口同声地说道:“你先说。”
如此默契,着实有趣。
谢明曦哑然失笑,白皙的脸颊上红晕更深了几分:“你先说吧!”
盛鸿心思浮动,哪里还有闲心说话,悄然凑近了一些:“明曦。”
谢明曦嗯了一声,略略仰头。
头顶顿时多了阴影。
盛鸿不知何时已凑上前来,大着胆子搂住她的腰,俯下头,灼烫的嘴唇落在她的脸颊上。
第460章 情浅
这一刻,谢明曦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快速的心跳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被轻吻的脸颊,似火烧一般。
她前世曾为妃嫔,生过儿子,自然知晓男女之事。可她打心底里厌恶和男子亲近,从未尝过男女相悦的欢愉。
此时此刻,她才知什么是耳热心跳,什么是情难自禁。
盛鸿的呼吸声急促起来,灼热的嘴唇在她的脸颊上流连不已,渐渐移至她的嘴角边。然后,停了下来。
盛鸿抬起头,目中如沸腾的油锅一般炽热,却未再进一步:“明曦,我真想你。”
谢明曦很坦诚地承认:“我大概不及你想我一般想你。”
盛鸿:“……”
盛鸿沉默片刻,无奈一笑:“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哄一哄我吗?”
他如此敏锐,岂能察觉不出来?
相较于他的热忱,她便显得淡漠了许多。
她原谅了他的欺瞒,对他也有好感。可这份好感,离爱着实遥远。她迅速地接受了他这个未婚夫婿,是因无可拒绝。
她就是这样的人。
不管在何时,都会迅速调整心态,令自己更好地生存。
她从未拒绝过他的深情,不代表她会回以同样的感情。
“我曾告诉过你,我其实无意嫁人。”谢明曦注视着若有所失的盛鸿:“我所向往的,是像师父这样,独自一人,清静安逸。”
“只是,世事难料。我偏生遇到了你,也不得不嫁你。你待我的好,我都知晓。我也喜欢你,非嫁人不可的情形下,能嫁给你,对我来说亦是幸事。”
“我若想骗你,自会伪装得天衣无缝,绝不会令你察觉出半分不对劲。”
“可是,我不想这么做。盛鸿,你以诚待我,我也不愿骗你。”
我喜欢你,但是,还远未至情深。
……
谢明曦脸上的热度悄然退去,目光却异常明亮清澈。
盛鸿默默地和她对视片刻,然后认真说道:“明曦,只要你心里有我,只要你愿意嫁给我,便已足够了。”
你还不够爱我,没关系。
你还不够信任我,也没关系。
日久天长,你总能看清我的心。你就是一块石头,我也能将你彻底焐热。
谢明曦静默不语。
盛鸿未放开她,双臂稍稍用力,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再过一日,就是新年。我十五岁,你也十四了。”
“真恨不得时间过得快一些,待你及笄,我就娶你过门。到时候,我们一起住进自己的府邸,朝夕相守。”
谢明曦的声音自他怀中传了出来:“你是不是想早些出宫?”
盛鸿没有否认,低声道:“宫中人多眼杂,一言一行都得格外谨慎。以前我住拂月宫,没多少人瞩目。现在住进了福临宫,除了父皇母后的眼线之外,淑妃贤妃丽妃也都在福临宫里安插了眼线。”
“我还得装着不知道,真是郁闷憋气。”
谢明曦笑着安慰:“宫中就是如此。你不也在悄悄四处安插内应吗?”
这倒也是。
盛鸿也只随口抱怨一回,又说起了正事:“皇祖母病重不起,父皇却极少去探望。慈宁宫里的宫人也被换了大半。”
俞皇后正大光明地插手慈宁宫的宫务,将李太后的爱宠和亲信都打发了,换上的全是面目平庸忠于自己的宫人。
建文帝心知肚明,却只当不知,偶尔去慈宁宫坐上片刻。只要李太后一提及俞皇后不是,建文帝便起身离开。
李太后气了几回,不得不认清现实,不甘不愿地放下身段,对俞皇后的态度大为缓和。建文帝去慈宁宫的次数便稍稍多了。
李太后的病总算慢慢好转。
盛鸿这才得以偷溜出宫。
……
说了一回李太后,盛鸿又说起了三皇子等人:“……最后一次结业考试,三皇兄竟考了第一,四皇兄只考了第二。五皇兄考了第五。”
不用说也知道,三皇子此次大出风头,颇得了建文帝一番夸赞。
四皇子心中不知何等郁闷。
谢明曦目光一闪,若有所指地说道:“三皇子课业一直不及四皇子,为何最后一次结业考试竟独占鳌头?这其中,定有些隐情。”
盛鸿反应十分迅捷:“你的意思是,这一次结业考试,三皇兄暗中作弊?”
谢明曦不答反问:“出卷之人是谁?阅卷的夫子是谁?”
盛鸿答道:“孟山长亲自出卷阅卷!”
等等,孟山长!
盛鸿微微眯了眯眼。
谢明曦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嘴角:“孟山长和顾山长截然不同。”
顾山长刚正不阿,最恨徇私舞弊之事。孟山长却又不同,他身上有朝廷四品的官职,善于逢迎。私下捧一捧势头正盛的三皇子,也不算稀奇。
由此也可见,俞皇后在宫中何等风光。便连孟山长,也抢着在此时下注。
盛鸿心绪复杂,下意识地松了双臂,谢明曦后退两步。
“明曦,你以为三皇兄胜算如何?”盛鸿凝视着谢明曦,低声问道。
谢明曦淡淡道:“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
前世坐了龙椅的是四皇子。
这一世,诸事都因她的重生和他的出现而改变。储位之争,也和前世不尽相同。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盛鸿思忖片刻,才道:“还是三皇兄做储君更好。”
三皇子真实性情如何,姑且不论。至少表面看来,比冷厉的四皇子温和近人得多。又有俞皇后为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