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此时,半掩着的木门突然发出微弱的响动。
怀袖侧目看过去,却并未瞧见有人,原以为是猫儿,正欲拭干眼泪,却发现地板上不知何时丢进来一个小纸团。
怀袖捡起纸团,缓缓拆来来看,不禁脸色大变。
只见上面歪歪扭扭毫无笔法地写着几个字:有人欲加害于你,当加倍留心!
收起纸团,怀袖奔至门前时,却未见又一丝人影踪迹。
转身缓步踱回院落中,怀袖再次轻轻展开纸团。
瞧上面的字迹,此人定是不常写字之人,字迹几乎不成体,只勉强使人认得出,照理说当非先前与她旧交的那些人。
可若是这尚衣局中之人,却又并非与自己交好的……
思及此,怀袖突然想起映莲的姐姐映梅,莫非是她,莫非她知晓什么隐情……
正想着,又有几个小太监捧着脏衣裳送了来,瞧见怀袖站在池子旁发呆,怒斥道:“还不赶紧洗,爷们几个还等着穿呢,磨蹭什么?”
怀袖瞧见几人腰间扎着玫色缎带,便知道这几人是乾清宫的人,即刻行了礼,蹲在池边开始搓洗衣裳。
“给爷们好生洗干净了,好生在这儿做活,甭想着再回去了,万岁爷眼下可是嫌弃透了你,哼!真是不识抬举,自作自受!”
几个太监将脏衣服丢进池子,骂骂咧咧走出了院门儿。
几人刚跨出院子的门槛儿,守在旁边的王公公立刻跟了上来,小心翼翼赔笑道:“几位爷们儿辛苦啦,刚才我听着你们提及万岁爷,不知可是上面有什么交代?”
其中一个小太监笑着摆了摆手道:“上面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这几天万岁爷想起这事儿就心里堵得慌,弄得我们当职战战兢兢,都怪这个不识抬举的贱人!”
另一个随声附和道:“就是,当初万岁爷喜欢她,时时处处让着她,她竟一时兴地找不着北,居然干出这种事儿,如今惹恼了万岁爷,真是活该!”
王公公闻言,陪着笑脸儿问道:“照几位这么说,她是彻底失了上面的心思?”
“那可不?万岁爷只是碍着情面没将她送去慎刑司,哼放在这儿任其自生自灭罢了!”
几人议论间走出了尚衣局的大门,望着几个小太监走远的背影,王公公昏黄的眼珠子闪动着贪婪暗光。
几乎是一夜无眠,天光未明时,怀袖便早早爬了起来,前一日她在后墙根处发现长有许多一人高的陈艾。
陈艾可去体内湿气,她在疆北将军府时,外祖母每逢端阳节后直至夏至,每日皆用陈艾煮了水为她清洗身子。
不禁可去湿气,连带蚊虫都甚少侵肤,眼下翦月尚在昏迷中,这尚衣局地处偏僻,加之自己如今人微言轻,怎能请得动太医前来为翦月诊治,少不得自己想法子。
从旁侧的空屋内寻了个粗瓷罐,多半是此前在这里住过的宫女留下来的,怀袖清洗干净,拾了把干柴,就在院子里搭起个调炉,将罐子悬在上面,为翦月煮水拭身子。
煮好清香的艾汁,怀袖小心翼翼端进房内,将翦月的衣裳褪下,为其一点点将周身擦拭一遍后,又将翦月放回枕头上,小心为其掖被好子。
怀袖端了瓦盆刚走出来,迎面不期然正遇见王公公走了进来。
怀袖赶紧将房门带上,低身施礼。
王公公满面堆笑站在怀袖面前,看了眼她手里捧着的艾汁罐子,语调客气道:“这早就熬了艾草蒸浴,果然是有身份的出身,瞧着就跟那些个村姑野妇不同。”
说话间还附身往怀袖身上嗅了几嗅。
怀袖侧过脸,将身子稍稍偏开,躲开王公公凑至近前的鼻息。
尽管如此,王公公依然嗅到了由怀袖身上撒发出来的淡淡香韵。
只这么轻轻地嗅一嗅,就令人身子都觉着酥酥麻麻的,更别说那吹弹可破的香肌柔肤,若可拥于怀内……
哼!当真给他个天王老子当,他也不干!
王公公已然忍不住心驰神摇,望着眼前的怀袖已经显得有些难以自持。
“王公公,您一早特地来我这院子,可有何吩咐?”
怀袖瞧出了王公公眼神中毫无遮拦的欲念,忍不住开口询问,也顺带惊醒他的神思邪念。
王公公被这么一问,赶紧直起身子,吞了吞险些流出来的口水,笑道:“这几日,我瞧着你也着实辛苦,故而过来瞧瞧,再者上面也叫看官你紧着些,我也是无奈,委屈你喽!”
怀袖淡笑:“奴婢本就是带罪之身,天家网开一面留怀袖一口余气已是天恩浩荡,公公也不过是秉公办事,没有委屈不委屈这一说。”
王公公顿时一脸惋惜道:“理虽如此,话儿可也不能这么说,瞧瞧,这细皮嫩肉的,就算是本公公瞧在眼内,也生出几分惜花之心呢……”
说话时,手已经不自觉探向怀袖胜雪的皓腕。
因先前已了解这王公公的品行,怀袖本就对他戒心极浓,此刻见他这般,怀袖几乎是下意识抬手一记劈山掌,便欲向他天灵盖猛砸下来。
“嗯?!”王公公吓地一缩脖子,一对昏黄的眼珠子瞪地老大,死死瞧着怀袖。
看见他这般神情,怀袖方才想起自己此刻的身份,心内狠搓银牙,缓缓收掌垂颜。
王公公见她幸而没一掌劈下来,只觉心底扑通扑通跳地厉害,稍缓和气息方才开口道:“本公公了解你心里委屈,你且安心留下,本公公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说话时,伸手由袖管儿内取出几个白面肉包,递在怀袖手内,在相交的一霎,王公公干枯的手指仍忍不住碰了下怀袖的手背。
干瘪的唇扯出一丝意有所指的笑,看在怀袖眼内只觉阴测测令人可怖,手下意识一抖,几个白面包子顿时滚落在地上。
王公公见此情形,脸色微变了变,直起身子道:“哼!你此刻是在这地方待的时间短,来日方长,本公公说过,日子久了,你就知道本公公的好了!”
说完,甩了甩袖子,回转身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