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袖选定的戏词桥段中,大段精彩唱词是由怀袖所扮杜丽娘来唱,少部分是月牙所扮的书生柳梦梅的,剩下丫鬟的唱词极少,只前后串个场子而已。
此段唱词通篇诗词瑰丽华美,通篇情结引人入胜,月牙和官召羽入戏极为迅速,不几日,几人已可将通篇起串来,演个雏形出来了。
官召羽饰演的丫鬟春香扭动腰肢,水步行至屋当中,开口正欲唱时,却又蹙眉看向怀袖道:"这地方原应有一个小花郎的,我一个人串这段,总觉着别扭。"
怀袖看了一眼手中的唱词,却如官召羽所言,寻思这段唱词应是个丑角儿,且唱段诙谐活泼,苏麻喇姑唱不来这般效果。
正思索间,忽然听见门外不知道是谁在哼唱这一段,所哼段落正是小花郎这段。
怀袖行至门前向外一看,竟然是福全,一面栓晾衣用的绳索,一面低声哼唱,还津津有味。
"福全,你来!"怀袖开口唤道。
福全听见怀袖叫他,赶忙跑过来问:"姑娘有何吩咐?"
怀袖将福全叫进屋内,说道:"你将方才哼唱的那段小花郎给我们唱一遍。"
"姑娘,我刚才那是瞎唱的,我……"福全瞧见屋内此时格格郡主站了一屋子,害羞起来,脸一直臊红至耳根。
怀袖笑道:"没关系,我们几个也正在学这段戏,方才我听见你唱的颇有几分味道,因而叫了你来,只唱花郎那段,会多少唱多少便是。"说罢,目含鼓励望着福全。
福全听怀袖如此说,稳了稳心神,少不得慢慢回忆着幼时在街上听戏班子里唱的曲调,将那小花郎的唱词依葫芦画瓢唱了出来。
福全自幼在街上浑着听戏听多了,唱出来居然颇有几分味道。
怀袖点头笑道:"好,这一段就由福全与召羽郡主串吧。"
福全听见,唬地连连摆手道:"这使不得,使不得,我……"
正待推拒,月牙笑道:"福全废话什么,我师父说你使得便是使得,叫你唱是抬举你,唱好了本格格自有重赏!"
福全闻听月牙公主金口玉言,知道推辞不掉,少不得硬着头皮接应下来。
几人串了几遍下来,已觉着比前些日多有进益。
苏麻喇姑的云板二胡已演练的颇具几分味道出来,众人见通篇戏剧已小有所成,都喜不自禁。
月牙等人因担心怀袖这些时日身体欠佳,不敢劳动她太多,因此,每日早早便散了。
月牙临走时,突然回头问怀袖道:"这几日岚姐姐可来过你这里么?"
怀袖摇头道:"没有,她前日还说这几日要来取衣裳,却一直没来,不知是不是身子又不好了,她那病究竟是怎么个症候?当着她的面我又觉不好问出口,因此总也不得知,倘若知晓,或许能帮她排解也说不定。"
月牙闻听,不禁面色悄然黯淡,思及此时旁侧有人在旁便含笑道:"今日你折腾了一整日,先歇着吧,我改日再告诉你,咱们先走啦。"话落,与官召羽和苏麻喇姑一同出了清芷堂。
月牙的脸上从来藏不住心事,她方才那瞬间的黯然神色又怎能溜过怀袖的眼,不过,怀袖知道她此时不欲开口,定然其中另有原由,便不再追问。
怀袖才端起茶盏,忽瞧见廊下那盆昨日还含苞待放的玉簪,今日竟已抽丝拨蕊,清泠如云般地绽开,缓步踱入院中,手指轻捻花瓣,脑中忆起辛弃疾《水龙吟》中的一句,忍不住开口吟诵:"遥岑远目,戏愁供恨,玉簪螺髻……"。话才说了一半,便被一阵喧闹声打断。
院子西南角,几个宫女站在树下围拢在,一起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哇,好可爱,怎么这个季节还有这么小的鸟儿。"
"它打哪儿来的?八成是从树上落下来的吧。"
"可是咱们这树上的鸟儿都南飞过冬去了,这小东西怎得连毛还没长全呢?"
怀袖不知她们看见了什么稀罕事物,开口问道:"怜碧,你们瞧什么呢?"
怜碧听见怀袖的唤声,赶忙从一个宫女手中接过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跑过来笑道:"姑娘快瞧瞧这个,好有趣。"
怀袖细细瞧去,只见怜碧双手中竟然捧着一只羽翼未丰的小鹩哥。
毛茸茸地弱羽包裹着幼小的身躯,大脑袋左右摇晃,一对镶嵌红边儿的小眼睛,无助地四下张望,柔弱的模样颇惹人怜爱。
怀袖将这小东西小心翼翼捧在手掌中,只觉着它幼小的爪子紧紧抓握着自己的手心,冰凉可怜。
"它一定是饿了,快去寻一些碎米来。"怀袖细细瞧着这只弱小的"不速之客",不禁心生怜惜。
一个宫女跑去寻米,不多时,找来一小把。
怀袖用两根手指捻起来一些,才挨近那小东西,只见它将头高高仰起,不住轻轻抖动一对小小的翅膀,嫩黄色的喙大大张开地等待着食物。
怀袖将细细的米粒喂进小鸟儿的口中,它一接住米粒便立即浑沦吞下,跟着又张开嘴啾啾地名叫要食。
众人见状都不禁笑起来,怀袖连着喂了几次,才将这小东西喂饱。
小鹩哥吃饱后,或许感觉到了身子周围传来的暖意,紧紧地偎靠在怀袖的手掌中,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睡去。
怀袖瞧着这只可爱的幼鸟被自己喂饱,心中不由自主地涌动着一阵满足,抽出袖管中的丝帕子,轻轻搭在它幼小的身子上。
翦月端了汤药从前院中走进来,见怀袖手里捧着这小鸟,笑道:"这么小,咱们怎么能养得活?不如叫福全送回它原先的窝里去吧,或许那对大鸟此时正揪心呢。"
怀袖突然想起在承德观雨楼时屋内梁间住的一窝燕子中,一只幼燕不小心掉落巣下,两只大燕子哀鸣了整晚,那叫声悲戚,叫人不忍听闻。隧赶忙道:"快去唤福全来。"
不多时,福全跑了来,怀袖举起掌中幼小的鹩哥对福全说:"你将这幼鸟放回它原先的窝中去吧。"
福全看了那睡熟的小鹩哥一眼,无奈笑了笑,却摇头道:"姑娘此时将它放回去,它也只有等死的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