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海森进门换了拖鞋,就去电话机旁边站着拨电话。
沈岁进火速把行李箱拎上楼,又冲了下来,在楼梯上听耳朵。
“噢,老单今早就去校办报道了呀?他们还真回来了……”
“是的,下午家属院平房那块儿是起了火,不过听说火情还好,消防队刚到没多久,就把火给扑灭了。估计他们一家人上外头去了,家里被烧了还不知道,一会回来,是得组织志愿者去帮忙。”
“噢,您先忙,叨扰。”
沈海森撂下电话,看了沈岁进一眼。
女儿好像很关心这件事啊?
沈海森:“你单叔叔段阿姨他们,确实回来了,上午去校办报道过了。锦澜院的房子,前两天已经翻修好了,不过还没来得及晾,他们要是愿意这会儿就住进去,校办倒是也能安排。他们一家子都出门了,估计还不知道家里起火的事儿,学校办公室已经组织志愿者,在那块儿蹲点,只等他们回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善后的。”
沈岁进:“爸,你没打听一下,那个被救护车带走的人是谁啊?”
沈海森:“哦,忘了。”
沈岁进抽了抽嘴角,爸爸打听了这么多,怎么忘记了打听最重要的事呢!
沈岁进:“一会儿你也要去单叔叔家帮忙吗?”
沈海森:“不是要先陪你们娘俩上外头吃饭吗?你徐阿姨早就给你订好了餐厅,给你接风洗尘。等我们吃完晚饭回来吧,不急。这会儿他们也在外头,我们过去,碰不上面的。等吃了晚饭,我们就直接把车开到老平房那儿。”
徐慧兰在边上笑话沈海森,他怎么瞧不出来闺女的心思呢?
谁在意他真的要不要去帮忙啊,沈岁进面色凝重地在边上听他打电话,连徐慧兰都瞧出来,沈岁进真正关心的,是那个被救护车带走的人到底是谁。
徐慧兰微微眯起眼,想起来了。
小进这丫头,之前和单老师家的单星回,两人还是同桌来着。
看来小进,是着急受伤的人,是不是她的老同学。
一家人晚上去火锅店吃火锅。
沈海森被带到餐厅,奇道:“大夏天的,吃火锅?”
徐慧兰睨了他一眼:“你可真是一点儿不懂。闺女在欧洲玩了半个月,早吃腻了西餐。火锅好歹代表了中餐的半壁江山,你问问闺女,这火锅餐厅,我选的好不好?”
沈岁进马上接话:“选的特别好!我在国外都快馋疯了火锅。天天牛排面包沙拉的,简直都快吃吐了。好不容易在瑞士逮着一家做芝士奶酪火锅的,我一看这名字起的还挺像样,以为真是火锅呢!结果……那火锅一上桌,什么呀,就是一些水果面包之类的,蘸着有点儿臭的奶酪。就这,还敢叫火锅呢!这是在咱们中国火锅十八般武艺面前,献丑啊!”
如果按照往常从欧洲度假回来,沈岁进最起码能在这家火锅店,吃它个两小时还不罢休。
可今天心里装着事儿,只想着匆匆吃完,好去单星回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几个大人其实是不爱吃火锅的,吃不惯。但为了迁就沈岁进,沈海森徐慧兰和梅姐,今天就装作食指大动的模样。
沈岁进心不在焉,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小陆呢?这个点儿,她家教不是已经下班了吗?今天怎么没一起来火锅店啊?”
徐慧兰:“徐阿姨单位宿舍,刚好有腾空的床位。瑶瑶不好意思一直在我们家打扰,就搬去我单位宿舍住了。我单位的单位餐,一顿才八毛,两荤两素一汤,平时我饭卡里的钱多的花不完,就让小陆把我的饭卡拿去用。平时我上班,她就按点儿等我一起去食堂吃。”
徐慧兰也为难过,到底要不要喊陆之瑶上自己的宿舍住,自己明明有家,还是一幢别墅,家里尚有几间空房,却喊着她上自己单位的宿舍住。
但徐慧兰想了想,自己和沈海森这么多年了,财务都一直还是分开的,平时的工资各管各。家里的水电费都是沈海森付,自己只有偶尔给梅姐一点买菜钱。这房子,真论说起来,还是沈海森的缘故,她才有居住权。
徐慧兰觉得陆之瑶是自己的私事,实在不好意思让家里多添个人,显得自己占他的便宜。
沈海森有一个亲闺女,然后她就弄一个干闺女回来,这颇有点儿那种拍案叫板的味道在里头。
这事儿,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该避嫌。
于是她不怕赔上老脸,去和陆之瑶讲了自己的难处。没想到这孩子还挺善解人意的,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要搬去她的宿舍住。
徐慧兰觉得对她有点歉疚,人家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千里迢迢地从兴州来找她,想投靠她得到一份照应,但自己的这份照拂,却显得欠些力道。于是徐慧兰就把自己的饭卡交给陆之瑶使,让她能在自己单位三餐不愁。
沈岁进从巴黎也给陆之瑶带了点小礼物,一支口红和一支眉笔。
陆之瑶的眉毛有点儿没经修饰的凌乱和粗野,沈岁进逛到香榭丽舍大街上的商场时,在柜台扫到了眉笔一眼,突然就想起了陆之瑶。
她是真的缺一支眉笔,来把她粗野的眉毛,修饰得秀气一点。
一顿火锅,吃了半个小时多点儿,沈岁进就停下筷子了。
徐慧兰见她心里装着事儿,就催沈海森吃快点儿,别让闺女等急了。
等他们吃完出来,再开着车去老平房那儿,已经快八点了。
徐慧兰停好车,上了锁,熟门熟路地跟上沈海森和沈岁进的步伐。梅姐手上拎着几袋的水果,是刚刚路上路过水果店的时候,徐慧兰想起来买的一点儿香蕉、苹果、芒果。
上人家家里去,不好意思空着手啊。
徐慧兰路过自己以前住的老平房,不由稀奇的探头往门缝了看了看。里面院子里,正坐着几个纳凉的男女。
沈岁进先一步进了单家的院子,惊道:“怎么烧的客厅连门都没了半扇啊?”
听到声音,蹲在院子里涮洗乌黑铜盆的段汁桃,直起了腰。
“天,这是小进吗?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也太俊了这孩子,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呢?”伸脖子往沈岁进身后一看,居然还站了三个人,分别是沈海森、梅姐和徐慧兰。
段汁桃赶紧招呼他们进来坐,手不由自主地往围裙上擦,刚站起来,整个人身子就僵了一下。
双手一击,说:“你们瞧我这记性,还想招呼你们进来坐呢!真是不赶巧,下午家里发生了点小火灾,刚刚学校组织了几个志愿者,刚把我屋里烧焦的沙发茶几电视抬走。咱们就在院子里坐一坐吧?我去搬几张椅子过来。”
转头就粗着脖子喊屋里在擦灰的单琮容:“老单,沈老师他们一家来了,你别忙活了,赶紧出来招待他们。”
沈岁进上前甜甜喊了一声:“段阿姨。”
段汁桃拉着她的双手,围着她前后左右地看了一圈,夸说:“多有精气神的姑娘啊!跟着你徐阿姨,这几年,英气见长啊。”
段汁桃还记得,去香港之前,隔壁这院住着一位像公主一样的姑娘,身上那股自带的气质,没有千娇百宠,是宠不出来的。可眼下,隔了几年再相见,段汁桃发现沈岁进身上,褪去了一分不食人间烟火,变得更加沉稳和坚毅了。
想来,这与徐慧兰是脱不了干系的。徐慧兰当初在这院子里的风评,就好比女将军一样的人物,就连那个混账游大林,听了徐慧兰的名号,都得避着走道。
徐慧兰迎上前,询问段汁桃:“听海森说,你们这院下午起火,是因为烟头没摁灭,不小心着起来的。家里东西清点过了吗?损失大吗?”
临近傍晚,段汁桃和单琮容一行,高高兴兴地从动物园玩好回来,还在芝麻巷吃了一顿西北菜。脚还没踏进巷子呢,就有人迎上来说:“单老师,你怎么从香港回来了呀?你们家下午起火了,你们知道吗?”
边上的段汁桃蒙了一下:“起火?”
院里的邻居重重点头说:“哎呀!你们回来了……那下午上救护车的,不会是你们家星回吧?老天爷……”
段汁桃险些被吓得晕死过去,紧紧抓住她的手,问:“什么?有人被救护车带走了?”
那人注意到段汁桃脸上的血色一下被抽干,忙安慰说:“听别人说没什么大事,人还是自己跳上车的。真是你家星回的话,估计问题也不大的。”
段汁桃听了这句,才稍稍找回了点呼吸的章法,胸口不再那么气不顺了。
“噢……我家星回去夏令营了呀,可能还没到家吧。”
段汁桃急匆匆地赶回家,看见院子里窝棚下停靠的一辆公路赛车,眼里一下溢出了好大的泪花,急都急死了,死死抓着单琮容的衬衫短袖,声音都紧张到变形:“琮容,完了,星回的车……”
单琮容心里也没底,但仍旧表面镇定地安慰她说:“没事儿,刚刚在路口,人家不说了吗,上救护车的人能蹦能跳的,你别紧张。要是真是星回,我估计也没什么大问题的。”
段汁桃嚎叫说:“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少一根头发都是要我的命!怎么办呀……这客厅怎么烧成这样了,不幸中的万幸,两边的房间没受影响,不然咱们今晚,连睡哪儿都得犯愁。”
见他们家终于有人回来了,坐在院子里等了许久的志愿者,赶紧上前说清楚情况:“是单老师一家吗?你们家下午起火了,联系不上你们,民警让你们回来后,上派出所做个笔录。他们下午来看过了,说是因为一个烟头引起的火灾。”
段汁桃马上拿眼睛瞪单琮容,意思是:你又瞒着我抽烟了?都怪沈海森,教你点什么不好,非得把你带的也抽起大烟!
单琮容马上双手立起来,自证清白地说:“真戒了,真不抽了!没了沈海森,我抽个什么劲儿啊。还有,下午我不是一直跟你和爸妈段扬他们在一块儿吗?火是下午起的,我得有分身术,才能从动物园原地分裂出另一个我,来这儿放火呀!”
段汁桃被他这么一说,就觉得自己是急得乱了分寸,才错怪了他。
单琮容虽然有偷偷抽烟的嫌疑,但他一下午都和自己在一起呢,有不在场证明。
住这间房子的,剩下的烟鬼,除了她爹之外,就只有段志强。
她爹不喜欢抽旱烟,走到哪儿都带着他的水烟枪。
所以剩下的嫌疑人,就只有段志强了。而且中午他们一行出门的时候,段志强何秀琴夫妇明显还有许多东西没收拾好,那些东西基本要收拾到下午,才可能收拾的完。
段志强平时抽烟就跟长了七八个肺似的,死命抽,仿佛买烟不要钱一样。这家里,到处都有段志强摁烟头时候,留下的黑洞。
段汁桃一想到这些,心梗极了,马上怒火冲天地说:“狗东西段志强,这是得不到的就要毁灭啊?他妈的,他还是我哥呢!居然还放火烧我家?我要报警!走,单琮容,我们现在就去派出所报案!”
身后的老段吓了一大跳,出去一下午,怎么回来这院子就烧得黢黑了?
听女儿的口气,这好像还是大儿子的干的好事?老段慌了,连忙过来捧起段汁桃,老胳膊老腿儿的,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居然还真把段汁桃一下从地上腾抱了起来。
死命抱着段汁桃,不让她上派出所。
老段仰高了脖子招呼老伴儿:“你傻啊?你闺女要去报案抓你儿子,你真由着她胡来啊?老太婆,他们这是要手足相残啊!”
段汁桃被他那句“手足相残”弄得啼笑皆非,唱大戏呢这是!
扑腾着双腿,喊她爹把她放下:“爹,你再护着段志强,你再不把我放下来,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找律师告他坐牢啊?!”
老段被她唬的立马松开了手。
段汁桃真是服了她爹,都这时候了,面前的满目疮痍,都震撼不了她爹那颗护大哥的心。
不要眼下段汁桃虽然嚷叫着要去报案,但第一件要紧的事,还是先赶去医院,看看儿子伤的怎么样了。
怎么那么不赶巧呢?他偏偏这时候回来,赶上家里着大火。
段汁桃心急呀,就差一口气儿上不来,把自己捂死过去。
段汁桃心急火燎地打了出租车去医院,结果在急诊病房看见,那个正和病友嘻嘻哈哈,但头发被火燎得像烫了天然卷儿一样的单星回,哭笑不得地说:“儿子,你这头,烫的还挺好。”
第59章
段汁桃搬来椅子,招呼徐慧兰他们坐。
梅姐把手上拎着的几袋水果,递给段汁桃,“你家星回呢?”
段汁桃低头一看,徐慧兰他们买了这么多的水果呢,喊单琮容把水果洗了切一点出来。
“他住院呢。”
徐慧兰惊诧道:“下午上救护车的人,真是星回这孩子啊?”
段汁桃:“我也被他吓了一跳,不过没大事儿,呛了点烟灰,做了鼻道冲洗。医生说可以马上出院,我和他爸不放心,让他留医院观察一晚,万一夜里呛进去的东西夜里咳起来了呢?”
沈岁进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真是无语至极。他们全家都出门了,怎么就他这么寸,单独在家啊?还有这着火怎么回事,烟头没摁灭导致的火灾,单星回还背着她抽烟了?
真这样的话,沈岁进决定要制裁一下他了。
她可不希望他抽烟,就像她讨厌爸爸抽烟一样。爸爸也是差不多单星回这样的年纪,开始学会抽烟的,从此之后,再也戒不掉了。
沈海森听着是烟头的原因而起的火,钻进厨房问单琮容:“老单,这火,不会是你自作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