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还径直钻进房间,甩上了门——
“小进?”徐慧兰耳朵贴着沈岁进房门的玻璃,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
“小进?”徐慧兰又叫了一声。
“徐阿姨,一会单星回找我,你就说我不在!”
“你这孩子,怎么了这是?”
说曹操曹操到,单星回在院子里已经听到了沈岁进刚刚说的话,和徐慧兰隔着门窗的玻璃对视一眼,明知故问地说:“徐阿姨,沈岁进说她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啊?”
徐慧兰敲门的手还没再次捶下去,沈岁进就呼哧一下拉开了房门——
“你不打算解释了?”沈岁进问。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单星回平静的说。
“那你找我干什么?叛徒!”
“那你出来,我们上外头说。”
“……”
“不出来,我真走了。”
可恶,威胁谁?
“你必须给我好好解释解释!”沈岁进一边往外走,一边鄙夷地朝单家院子的方向丢了个白眼,“薛岑已经走了?”
“没走。”
沈岁进闻言,扭头就要重新钻回房间:“你这人有病吧!”
气死她了!
薛岑那次在元旦晚会给她挖的坑,他这么快就忘了???
瞎了她的狗眼,徐慧兰和她说单星回在家,亏她还兴致冲冲地跑去隔壁,结果看到了什么?——
单星回居然和薛岑在书房有说有笑!
狗东西,见色忘友的狗东西!
亏那次他还在她面前,说薛岑是条看门狗,原来他才是真的狗!
不仅狗,还是两头倒的狗尾巴草!
单星回被她磨的彻底没了脾气,也不打算和她继续这么僵持,直截了当说:“还不是替你偿人情债,薛岑的数学比你还差,一个勾股定理教得我都快被套了进去,我都快疯了。”
沈岁进耳朵一凛。
他说——他帮她偿人情债?
她也没欠薛岑什么啊!
“元旦汇演,歌手大赛名额,你不是后来才要参加的么,人家预选都选完了。”单星回淡淡的瞟了她一眼。
沈岁进的脑子“嗡”的一下,这会全明白了。
她的参赛名额,是薛岑让给她的……
然而她自己压根都不知道这回事,也就是说,这件事,应该是班里老师施压的结果。
“你要不要去薛岑那报个道?”单星回提议,“我这教了两三个钟头的勾股定理了,回头题型一变,阿兹海默症都没她能忘事儿,教的我快疯魔了,要不……你去给她辅导辅导?”
沈岁进咬着下唇还在犹豫。
徐慧兰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也听了个囫囵明白。
孩子们之间的事儿,还得靠孩子们自己解决。
她劝说:“都是同学,小进你就去玩儿吧,回头徐阿姨给你爸打电话,晚饭点儿等你爸从实验室回来,咱们娘俩领他去外头吃饭。”
说的她们娘俩才是cp,领个巨婴孩子上外头撒欢似的。
单星回也给沈岁进比了个“请”的手势。
沈岁进这才磨磨唧唧、扭扭捏捏,大姑娘上花轿一般,不是很好意思地出了门。
第40章
薛岑早就听说沈岁进住单星回隔壁,眼下看见沈岁进重新趿着毛拖鞋跨进门槛,倒是一点不新奇。
沈岁进被单星回领进书房,眼珠子转了一圈,很快落在书桌上两瓶喝了半剌儿的北冰洋上,不屑的轻翻了个白眼。
说是学习,还搁这喝饮料、吃零食,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这看电影。
薛岑说:“沈岁进你眼睛害毛病啦?”
她还没拿腔呢!就上回歌手大赛那事儿,沈岁进不得给个说法?
沈岁进嫌弃地拉开椅子,那椅子原是单星回和薛岑并排在书桌前坐着的。
“听说你勾股定理都整不明白?”沈岁进刚坐下,就把两腿一搭,叉起腿,拖鞋吊在脚尖有一晃没一晃地点着。
薛岑死瞪了单星回一眼。
出息!不就刚刚沈岁进进门,看见她和单星回单独在一块不高兴了?
单星回这怂人一转头就把她给卖了,拿个勾股定理想臊死谁?
堂屋的花卷听到沈岁进的声音,啪嗒啪嗒迈着矫健的小碎步,狗腿地跑到沈岁进的脚边,一口衔住沈岁进脚上摇头晃脑的拖鞋。
沈岁进捧起花卷的两只前爪,眼睛都不带正视薛岑,说:“元旦歌手大赛那事儿,嗯……我给你道个歉,如果知道原来的名额是你的,我肯定不会参加了。那天我找老师说我想参加,老师也没和我说预选这事儿,我是真不知道。”
这大约是公主的骄傲,连道歉都带着三分傲娇。
薛岑不自在,捏起喝了半剌儿的北冰洋,满不在乎的说:“咱俩这事儿,从那天就了结了,你不必和我道歉,谁黑的我,我心里有数。”
沈岁进听她这么说,倒是把视线调到了她脸上,“你还挺大气的。”
薛岑:“不然呢?也没见着你一直掐着我的辫子不放手啊!那天……在化妆间外面……我也正式给你道个歉。”
沈岁进痛快的说:“咱俩都大气,算了,这些事儿不提了。”
两人总算当面冰释前嫌。
全场只有单星回这个局外人,暗地里长长舒了口气,还好,这人情债还到这,算是还完了,往后给薛岑辅导总不用偷偷摸摸瞒着沈岁进了吧?
单星回正想和两位姑奶奶商量商量辅导这事儿,就听院子围墙外头,段汁桃风风火火地大喊:“星回,红药水!快把酒精棉、红药水和纱布拿出来!”
人还没到,事情已经十万火急地报道了。
花卷本来正扑咬着沈岁进的毛拖鞋玩,一听段汁桃的声音,一时拖鞋也不要了,猛扑棱着四只肥硕的小短腿,跳跃过门槛,就兴奋的往外头跑。
不久就听见花卷在巷子里,“汪汪、汪汪”的急叫。
单星回还以为是他妈受伤了,没想到却是段汁桃搀了个脸生的中年女人回来。
单星回拎了药箱出来,段汁桃已经把人搀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仰头坐着。
女人头上好像伤了一个大口子,血正不停地往下流,浓稠的血浆糊了半张脸,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家里有生人,花卷一个劲儿的在女人面前蹦跳,龇牙咧嘴的嘶嘶低呜,想驱逐又一副不敢的模样。
段汁桃也顾不上那许多,挑起脚就轻轻把它拨到一边去,严厉喝止:“没眼色呢你!这头紧着上药,不许你胡闹!”
花卷被女主人兜头喷了几句,顿时蔫头耷脑了下来。
沈岁进弯腰把花卷捧进了怀里,省的它再瞎凑热闹。
薛岑替单星回从药箱里把纱布拣出来,那头段汁桃已经开始给人擦酒精准备消毒上药。
“忍着点啊胡大姐,伤口我擦了一点出来,你额头上的口子还好,不算大,我先简单给你消个毒,回头你再看看要不要上医院缝几针。”
早年公婆卧床的时候,身上起的褥疮,烂了好,好了烂,都是段汁桃一个人在老家护理,因此给人清洗伤口,上药包扎的功夫,段汁桃显得游刃有余、十分娴熟。
女人似乎并不在乎伤口的疼痛,挣扎着要从沙发上起来,“不成,我得回去,孩子还落在他爸手里……!”
段汁桃心急口快地制止说:“你都成这样了,连走路都走不成个直线,你再回去,那就是等着你男人把你打死!你放心,那头有吾大姐在,一会她就把孩子带过来。”
单星回手指指着门口:“妈,你说的孩子,是门口那个?”
大门口,吾翠芝手里正挎着一个个子高挑的少年。
沈岁进一下就认出了那个冷峻的少年,“游一鸣?”
薛岑转过身,目光也往门口投去,“那个校园歌手大赛的冠军——游一鸣?”
游一鸣的脸上也挂着彩,显然刚经历过一次激烈的搏斗,女人看见游一鸣脸上被捣出的青紫斑驳,再也顾得不得头上的伤,挣了出来,扑在孩子身上,放声大哭:“造了什么孽,我们娘俩前世到底造了他姓游的什么孽——!”
吾翠芝被这场景弄得眼眶湿热,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这畜生,赌得猩红了眼,老婆儿子都不要了!”
段汁桃手里还攥着蘸了红药水的棉棒,一时显得手足无措。
吾翠芝擦了擦眼角的泪,说:“先进屋吧,外头冷。”
游一鸣一路低着头,搀扶着母亲,跟随吾翠芝进了客厅。
吾翠芝撩起袖子,指挥说:“你们娘俩去沙发上做好,我和汁桃先把你们的伤处理了再说。”
段汁桃:“今天你们搬家,早听吾大姐说你们原来就住这家属院里头,这次搬回来,我还和吾大姐特地买了点水果想去你们那串个门,不想却赶上了这出。你家那口子可真狠啊,孩子他怎么也打得下手!?”
胡锦绣仰着头,任凭段汁桃在她额头上擦拭红药水,表情冰冷又绝望,“这么些年,我们娘俩巴不得他死在外头!没他倒还好,我们娘俩过日子清苦些,也太平。最怕他不知什么时候从外头蹿回来,在家里翻箱倒柜,没翻出东西,就拿我们娘俩撒气。可他也不看看,他这样,哪个单位敢收我?我没了收入,家里、孩子,吃穿用哪样不要钱?家里就是翻个底朝天,你听听有没有半个铜板响?!何况现在一鸣大了,两父子一见面就打,我夹在中间,也太难了……”
吾翠芝惋惜说:“早十年前,你公公游老爷子在的时候,游大林虽然犯浑,但好歹有人能牵制他。他上外头三赌五赌的,都是小钱,老爷子也不在乎他那点。可老爷子走得急,连话都没交代一句半句,当时我就说,你们家老爷子这一走,只怕你们家是要变天了。”
十几年前京大迁校址,游家在西三环、四环交界有一大片地,在京大建新校的时候被征用了,这是游家的发家第一桶金。
京大家属院里,除了教师、教师家属、一些博士生以外,还有一类人,就是当初京大征地时候的拆迁户。
在人人勒紧裤腰带,人均年收入只有一百多元人民币的时候,游家早就是腰板邦邦硬的万元户。
那时候,这满院的教师家属们,谁不羡慕院里的拆迁户?
城市里的钢铁工人,就是把血汗在锅炉里流尽了,也换不来那一摞一万块人民币的一半。
吾翠芝还记得胡锦绣刚嫁到游家的光景,游老爷子打年轻的时候就是个鳏夫,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女儿在家里还没被征地的时候就嫁出去了,胡锦绣作为这个家里唯一的女同志,游老爷子对着这个儿媳妇,可真叫满意得不知怎么好。
光是胡锦绣和游大林的结婚喜糖,游老爷子就给家属院的每一户,都送了一小篮子的红鸡蛋,那满满一筐鸡蛋上头,又铺了厚厚一层五颜六色的好看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