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狠狠一惊,诸葛钰竟然就是当年的龙凤胎之一?那妹妹呢?去了哪里?和诸葛琰一样去世了吗?
“抛夫弃子的人有什么资格活在世上?”
“我真的很讨厌被人丢下……”
这些都是诸葛钰情绪万分激动时说的话。
难道诸葛钰的生母没死,或者妹妹也没死,但生母带着妹妹远走高飞,却抛弃了他?不过生日,也是这个原因吗?怕想起自己的胞妹和生母。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半路和郭焱离开还真是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水玲珑揪住胸口的衣襟,这一刻真觉得自己做错了。
情绪不怎么高涨,水玲珑翻身倒在了床上,谁料,尚未合眼便听到叶茂便在门外禀报,诸葛汐来了!
白菊望着诸葛汐袅袅娉婷的背影,睁大眸子道:“这是大姑奶奶第二次探望世子妃吧,世子爷专宠世子妃,老太君和大姑奶奶也偏疼世子妃,二少奶奶可没这等待遇!如今世子妃又怀了身孕,她在王府的地位……真的稳固了!”
白梅冷冷一笑:“有子嗣又如何?王妃不也生了一儿一女?结果呢,老太君说赶就赶,世子爷和大姑奶奶可讲了一个‘不’字?”她并不知道诸葛钰和诸葛汐的身世。
白菊的眉头一皱:“你……就是对世子妃有意见吧?”
意见自然是有的,上回红珠闹事,世子妃借她做筏子敲打了院子里的下人,她到现在还窝火呢!但这不是她持续观望的理由,她觉得王妃的事……没有结束!白梅笑了笑:“没意见!”
白菊恨铁不成钢地推了推她肩膀,苦口婆心道:“咱俩差不多时候进府的,我笨,你没少帮我,我都记在心里了,但这回你真没我看得清。先前咱们怀疑世子妃失宠,结果呢,世子爷把世子妃堂而皇之地抱进院子,便是让所有人都看清世子妃在他心里的地位。王妃是真的回不来了,只要安郡王想入朝为官,二夫人就翻不起多大的浪,现在府里的风向全都吹向了有孕在身的世子妃,就连冷家也没上门提王妃讨回公道,真的真的,你赶紧向世子妃表忠心吧!”
“哼!”白梅掂了掂手里的橘子,不以为然地道,“正因为冷家没上门闹,我才觉着王妃的事儿另有蹊跷!冷家又不比诸葛家差,凭什么女儿被赶出夫家了,他们连大气都不出一下?”
“这……”白菊又认为白梅的话……不无道理!她顿了顿,眨眼道,“可是老太君的态度那样坚决……”
白梅挑眉一哼:“别忘了,这府里做主的向来是男人!”
“男人?府里哪个男人敢置喙老太君的决断?别说世子爷了,连王爷也不敢啊。”说着说着,白菊的瞳仁一缩,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白梅,“你指的是——”
白梅点头:“看着吧!如果那位也护着世子妃,我就给世子妃磕头投诚!”
水玲珑要穿鞋下地,诸葛汐按住她,说道:“怀了身子的人别在意这些虚礼了,坐着!我说会儿话就走。”
水玲珑不再坚持,吩咐枝繁奉了茶水和糕点,这才笑着道:“把霁哥儿和鑫哥儿留家里,你放心呀?”
“不放心也来了!少勾起我的罪恶感!”诸葛汐嗔了嗔水玲珑,别说,尽管只离开了一会会儿,满脑子都是俩孩子的笑脸,抓心挠肺!
水玲珑靠在朱红色绣了茉莉的软枕上,笑意浅浅,很理解诸葛汐此时的感受,也很期盼腹中的小生命健康降临。
诸葛汐看着水玲珑镇定从容的模样,再想想自己当初惊喜得满地转圈的熊样,内心着实不平衡,同样是初次有孕,水玲珑怎么就比她镇定那么多?摇头,自嘲一笑,诸葛汐叹道:“弄了小厨房你立马怀上,可见之前的确是王妃做了手脚!好在发现得及时,你和钰儿不至于像我与你姐夫生生耽搁了五年!”
水玲珑欣慰一笑:“多谢大姐替**心。”
诸葛汐摆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胎怀得可稳?”别像冷薇那样!
水玲珑微红了脸,轻声道:“相公说没什么问题。”
诸葛汐看着这张曾经青涩稚嫩的脸,而今渐渐添了几分媚色,尤其那双潋滟秋瞳,像夕阳照着薄冰,映出一片勾心的冷艳,当真美丽不可方物,再过一、两年,还不知是何等艳冠群芳的姿容!
“大姐,怎么了?”水玲珑发现诸葛汐盯着她出神,不由地轻声问道。
诸葛汐意识回笼,讪讪一笑:“哦,没什么,你上回不是入了宫吗?皇后有没有和你谈王妃的事?”
谈起正题,水玲珑的瞌睡虫跑了一大堆,她坐直了身子,把和皇后的对话说与了诸葛汐,包括皇后的恩威并施,一字一句讲得非常清楚。
诸葛汐听完额角冒了好一层冷汗:“你胆子真大,居然敢和她那样打马虎眼!也不怕她治你!”
什么“身在福中要惜福”?这不是含沙射影地骂皇后的表妹身在福中不知福吗?
水玲珑微微一笑,云淡风轻道:“皇后能高坐凤位多年,凭的就是一个‘稳’字,王府眼下是太子的坚实后盾,哪怕为了太子的大业,皇后也不会给我使绊子,而且我在珍嫔宫里不适,皇后特地派了张院判给我诊病,这种安抚和拉拢的态度不可谓不明显。”
诸葛汐的眸色渐渐变得深沉,弱弱地吸了口凉气之后,道:“感觉……不太像皇后的作风。”皇后是姚成的姑姑,她与皇后相处的次数不少,还算了解皇后的性格,雷声大雨点小这种事……皇后一般是不做的!
水玲珑的瞳仁左右一动,压低音量谨慎说道:“大姐,我怀疑皇后问话只是走个过场。”
诸葛汐的长睫一颤,凝重了神色:“什么……意思?”
水玲珑正色道:“我的意思是,皇后不想插手王府和冷家的事,皇后之所以愤怒也仅仅恼我像个闷葫芦似的态度,绝非真想拿我作为复合父王与王妃的突破口。”这是结合前世的记忆才得出的结论,云礼一直想拉拢冷家,可惜冷承坤和冷逸轩都油盐不进,死活不参与皇权之争,哪怕冷承坤是皇后的表哥。这一世,情况依旧,皇后慧眼,不可能看不出来,一个是无法收为己用的冷家,一个是全力扶持太子的诸葛家,皇后傻了才会得罪后者。
走过场?能让皇后走一遍过场的人……诸葛汐单手捂住唇,杏眼圆瞪道:“皇……皇上?”
水玲珑点头,视线从诸葛汐的脸上移开,望向了床脚的帐幔,若有所思道:“皇上正是看中了冷家绝不参与任何势力斗争的决心,当年才把冷家女儿指婚给喀什庆,如若不然,一个顶级世家,一个信奉神灵的民族,很容易闹独立的。”或许还有别的原因,可她……没有证据!
诸葛汐若有所思地颔首:“好像……是这个道理。”
水玲珑又道:“而且,冷家没有上门闹!当初冷薇在姚家受了委屈,我听说冷夫人上门和姚大夫人大吵一架,可见冷家也是护短的。但这回他们一点儿表示都没有,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冷薇被冷幽茹接连陷害的事,苦无证据是以她并未透露给枝繁以外的任何人,冷家和冷幽茹的关系应该不僵才对。
诸葛汐不太确定地道:“王妃这回的确过分了呀,他们自知理亏?”
水玲珑嘟了嘟嘴:“冷薇那事儿难道就不理亏?”不管始作俑者是谁,在众人眼里都是冷薇算计了姚成,冷夫人不也在姚家挑三拣四的?
诸葛汐不说话了。
水玲珑看向她,试探地道:“大姐,咱们诸葛家是不是还有一个暗中的家主?”明面儿上的是诸葛流云,暗地里……
诸葛汐仿佛被触动了什么惊悚的回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诸葛钰下朝后去往了军机处,临行前拍了拍安郡王的胳膊:“现在不是给你谋职位的最佳时机,等王妃的事彻底解决,我会向皇上举荐的。”
安郡王心头大喜,看来白富美那件事他娘是办对了!果然只要讨好了世子妃,他的仕途就不愁没有希望!
他笑着道:“多谢大哥!”
诸葛钰的神色依旧冷漠,直叫人肃然起敬:“礼部的侍郎又请了一个月的假,你好生办事,多些政绩皇帝那边通过得也快些。”
“我记住了。”安郡王的脸上堆满了会心的笑容,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收了收,却依然欣喜,“我和成郡王不打不相识,如今关系倒是可以了,他新纳了一个妾室,请我们过去喝酒,大哥一起吧!”
诸葛钰凝了凝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不了,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早些回,弟妹初入府,帮着二婶料理庶务,内心也诸多辛苦。”
安郡王微微一怔,继而笑开:“嗯,我有分寸的,不会胡来!”
诸葛钰再次拍了拍他肩膀,转身上了马车。
回到墨荷院正是用晚膳的时辰,路上赶得急,怕她饿着肚子等他。
一进入主屋,水玲珑就笑眯眯地迎了上来,探出葱白纤指解他朝服的扣子:“今天事多不多?辛不辛苦?”语气……极尽温柔!
诸葛钰一把抱住水玲珑,狠狠地亲了一口,似是不信这个贤惠的美娇妻是她玲珑,看了看又看了看,才道:“不辛苦,就是商议了一下运送防旱物资到喀什庆的事,确定下来由郭焱押送,大约这些日子便要启程。你今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孕吐?”
喀什庆的旱灾严重得民不聊生,加上又经历了一次战役,百姓的日子可想可知了。水玲珑答道:“就午休过后吐了一回,别的时候没什么不舒服。”
诸葛钰松了口气!
水玲珑解了他扣子,又解他腰带,他十分配合地抬高双臂,定定地看着柔美的她:“今天高兴坏了吧?”
水玲珑并不否认:“嗯,全家人都挺高兴。”不像她从前怀斌儿的时候,荀枫的嫡母厌恶嫌弃得恨不得堕了她的胎,“大姐来看过我了,留了不少补身子的东西,你说,我给大姐回什么礼比较好?”
好像变得喜欢和他聊天了耶。
诸葛钰亲了亲她额头:“大姐照顾你是应该的,不用回礼,反倒显得见外。”
诸葛汐不在意,但姚家人难免说她不懂礼性,水玲珑想了想,道:“我给霁哥儿和鑫哥儿做两套春裳。”
诸葛钰一把握住她的手,不甚赞同:“给我一个人做就够了,大姐的礼我来回。”
小气鬼!这是怕占用了给他做衣裳的时间吧?水玲珑忍俊不禁地笑了。
诸葛钰看着她笑,忽而来了逗弄的心思,大掌抚上她光滑的小腹,哼道:“儿子,听说你外祖母来了,她有没有欺负你娘?”
“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谁敢欺负咱们世子爷心尖儿上的人?那不是找死么?”水玲珑戏谑地说完,诸葛钰满意地奖励了她一个香吻,“这回总算明白做爷的女人风光了吧!”
水玲珑附和着行了一礼,像个戏子般,软软糯糯地道:“是,简直风光得不得了!奴家谢爷的恩宠!”
诸葛钰哈哈大笑!
水玲珑又道:“父王今天送了一个紫金红宝石金锁,好贵重的样子!”口吻有点儿得瑟!
诸葛钰的眼底闪过丝丝笑意,语气却一本正经:“父王越来越看重你了。”
水玲珑敛起笑容,挤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道出了一路上冥思苦想而来的猜测:“哪有啊?你敢说不是你让父王知晓了我的身世?”
诸葛钰咧开了唇角:“什么都瞒不过你,女人太聪明了,以后我想耍点花样,藏点私房钱都不成啊!”
水玲珑瞪了瞪他:“还敢有这等心思?”
诸葛钰躬身,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锦盒,水玲珑问:“什么?”
“我名下的产业,你说成亲后就收的。”诸葛钰促狭一笑,仿佛把钱交给老婆,他还得逞了。
都过去大半年了,他怎么还记得?他不提醒她都快要忘了这一茬了,水玲珑这回没再推辞!
水玲珑给诸葛钰脱下朝服,诸葛钰进入早已放好热水的净房,打算独自沐浴,水玲珑跟了进来,笑意柔和道:“我给你擦背。”
诸葛钰浓眉微挑,从前让她服侍他洗澡她总推却不干,今儿……这么主动!
浴桶的水刚好漫过他胸膛,腊梅花瓣艳红如血,浮动在他小麦色的肌肤旁,他宽厚结实的肩膀露在外边,晶莹的水珠勾勒着他肌理分明的线条,一滴一滴淌出了几分魅惑天成的性感。
真想……咬一口!
或者,舔一舔!
水玲珑砸了砸嘴,拿起毛巾,一寸寸擦过他肌肤,这才看清他后背、前胸、胳膊……有种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伤痕,很淡很淡,摸不着,不仔细看也看不到。依她多年军医经验,半数以上的是新伤,也就是喀什庆那场战役留下的。
她从没问过他打仗时到底吃了多少苦,民间将他传得神乎其神,她懵懵懂懂还是根本没放在心上,居然就这么信了。
“想什么呢?”诸葛钰背对着水玲珑,却突然地问了一句,直吓得水玲珑手臂一抖,这人的后脑勺长了眼睛,是不是?
诸葛钰转过身,含笑看着她:“擦一个地方擦了老久。”
水玲珑尴尬地眨了眨眼,对上他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素手却划过他脊背:“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诸葛钰轻笑:“习武之人身上或多或少有些伤的,别瞎紧张!”
水玲珑抿唇,淡淡一笑:“嗯。”
诸葛钰摸了摸脑袋,转身继续享受她的服侍。
水玲珑却放了毛巾入水,自身后抱住他,诸葛钰的身子一僵,尔后感觉到她微热的脸颊贴上他的,耳旁开始响起她天籁一般轻柔的声音:“不是故意丢下你的,我和郭焱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只当他是亲人,和清儿一样的亲人,你是我丈夫,是这辈子所有子女和亲人都离我远去后唯一可能呆在我身边,数我白头发的人。”
话音到最后,渐渐含了哽咽,“可能”二字包含了太多忐忑和迷茫。
诸葛钰并未立刻做出反应,而是沉默了许久,久到浴桶里的水没了热气,久到她搂着他的藕臂微微僵硬,他才缓缓、缓缓地道:“如果当时……我开口求你留下,你还会不会执意离开?”
求,他竟然用了这么一个卑微的字眼!
她实在无法把不可一世的他和卑微联系在一起,在她的认知里,他是宁折不弯、宁死不降的人,很难想象骄傲如他也知“求”之一字怎么写,也许,大概,可能,他也曾这样做过?
水玲珑阖上眼眸,摇头:“不会!”
诸葛钰的胸口开始剧烈地起伏,身子也开始一下一下颤抖,水玲珑能感受到他情绪上的巨大波动,她甚至不敢绕到对面看他此时的表情,只是紧紧地抱住他,让他知道她在她身边,一直都在。
大概是她的安抚起到了作用,诸葛钰的情绪慢慢平复,他抬手摸上她白皙水嫩的脸,偏过头寻到她嫣红的唇,轻轻地吻了起来,并不深入,仿佛只想感知她的存在,确定一切都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