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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氏便点点头:“既这样也罢了,这事不难办,给她换一个身份罢了,你爹不好办,你舅舅是不难的,且这件事,颇有可操持之处。”
  周宝璐一拍手:“我也这么觉得!”
  曾氏心中一动,笑道:“你有什么主意?”
  周宝璐笑道:“这位新姨娘既是罪臣之女,家人没了,只还有一个兄弟才十岁,舅舅既能换了新姨娘的身份,自然也能换了她兄弟的身份,接到庄子上养着,那不就好了么?”
  小璐果然长大了!
  曾氏心中颇感欣慰,到底是她一手养大的,看着她长大懂事,和看着自己女儿长大懂事也没什么区别了。
  曾氏微笑道:“你想的很是,咱们家养着她兄弟,她自然不会不敬大姑奶奶,你们家院子里只怕也要清静许多了。”
  嗯,周宝璐心中灵透,王姨娘自然死活不愿意抬了新姨娘进门,可是这位新姨娘,显然是有好处的,她受了舅舅的恩,又有兄弟在舅舅手里,天然就站在陈氏一边,加上争宠,那就与王姨娘天然敌对,这样一来,后院就有了新的平衡,王姨娘再难独大。
  曾氏轻轻说:“你总是要出阁的,护不了你娘一辈子,总得未雨绸缪才是。”
  周宝璐重重点头。又把忽悠王姨娘的事说出来:“我跟她说随便她查不查,我反正是拦着我娘不去查的,我瞧着她必然按捺不住,定会去查的。”
  曾氏大族贵女,向来不把姨娘这样的玩意儿看在眼里,听周宝璐说了,便笑道:“也罢,你们家那位也实在跋扈了些,多收拾两回多半能老实一点儿,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凭是谁,也是怕板子的。”
  周宝璐扑哧一声笑。
  ☆、第28章 小鹿会忽悠
  在回家的马车上,周宝璐看着母亲平静中带了些放松的样子,心中有点酸楚,面上却并不露出来,只是轻声说:“娘,回头爹爹回来,让我去与爹爹说去。”
  陈氏下意识就想摇头,女儿还是个小姑娘,她爹爹外室的事,她有什么好掺合的,周宝璐已经笑着接着道:“先前舅母说了,爹爹脾气不好,娘若是一句话不合爹爹的心意,爹爹恼起来,只怕好事反坏了,我到底是女儿,便是说错了话,略撒个娇儿,爹爹也不好追究,倒是有转圜的余地,娘觉得呢?我若是说差了,娘再出面弥补,也就无碍了。”
  这话说中了陈氏的心病,陈氏确实有些担忧的,多年来,夫君对她并不爱重,陈氏也不敢惹他,心底里多少是有些怕的。
  陈氏不由自主的就点了头,又有些担忧的说:“你到底还小些,只怕说不周全。”
  周宝璐笑道:“娘不用担心,我也虑着这个呢,先前我就问了舅母,舅母教了我一篇话,舅母的本事,娘还不知道么?自是比谁都周全的。”
  陈氏这才放了心,又还是忍不住叮嘱:“好孩子,不管说什么,你都和软些,横竖是哄你爹爹开心,你也吃不了亏。”
  周宝璐笑着点头应是。
  她觉得自己渐渐懂得一点她娘的心理,对她的反应越来越有把握了。
  马车进了府,刚到二门,留在家里的小樱已经等在那里扶周宝璐下车了,手一搭,使个眼色。
  周宝璐不动声色微微颔首,过去扶着陈氏坐了小轿,笑着说:“芒语姐姐伺候娘先回去,我回房里换了衣服就来。”
  又小声对芒语说:“你只管服侍着娘,不管有什么事先拦着,别叫娘出来,先等着我过来。”
  芒语忙点头应了。
  小樱见陈氏的软轿走了,才伺候着周宝璐上了轿,在一边小声说:“世子爷回来了,一脸颜色不是颜色,进门来就问夫人,听说夫人不在,又怒气冲冲的往后头院子里王姨娘房里去了。”
  周宝璐心中有数了,笑道:“不急,让她再捱一会儿。”
  自己施施然回房里换了衣服,洗了脸,才去了上房。
  陈氏身子弱,换了衣服就躺下了,虽然能隐隐听到后头院子里的哭闹声,陈氏也当没听见一般安稳合目而卧,周宝璐只看了一眼,就到外头的窗下炕上坐了。
  不一会儿,周继林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进门先看到周宝璐,顿时哼一声:“你娘呢?”
  周宝璐站起来,笑道:“娘出了一趟门,觉得略倦些,在里头歇着呢。”
  周继林便径直进门去,周宝璐忙跟在后头,伸手拉一拉周继林的袖子:“爹爹留步。女儿有事儿跟爹爹说。”
  周继林诧异的回头看她一眼,见周宝璐乖巧的低声笑着说:“娘为了爹爹在外头奔波,着实累着了,爹爹知道娘的身子不大好,心里头一急,若是病发了反倒闹出来,倒枉费了娘这一片心。”
  这话没头没脑,却与周继林想的大不一样,他不知不觉的就停了脚步,有点疑惑,周宝璐又拉拉他的袖子,带点儿撒娇的说:“爹爹来,我跟你说。”
  周继林犹豫了一下,果然走了回来,周宝璐小声说:“原是今儿一早我来给娘请安,见王姨娘在这里哭,便说了她两句,明知道娘身子不好不禁哭,她有事没事来闹什么!没承想,王姨娘倒说了许多混账话,论起来,这些话我原不该听的,偏娘那个性子,爹爹是知道的,我也放心不下,只得听了,这样的事,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娘说了,爹爹只要喜欢,只管把人接回来一样,偏王姨娘不肯,挑唆着说爹爹要把人养在外头,必是有什么不能见人之处,须得查一查。女儿想着,爹爹做事自然有爹爹的道理,别说她一个姨娘没有那样身份去查,就是我娘,也自然是事事听爹爹吩咐,断没有去查爹爹的道理,自然是不肯的。”
  周继林不知不觉就点了点头,心想,到底是女儿从小教养着规矩礼法的,果然懂事。
  周宝璐察言观色,知道这话说到她爹心里去了,便笑嘻嘻的拉着她爹坐下来,亲自倒了茶奉上,周继林接了茶,和颜悦色的说:“你也坐下。”
  周宝璐坐到一边,接着说:“娘的性子爹爹是知道的,实在是和软心善的,再说娘也没个臂膀,就算不妥当也只得与女儿商议,女儿也想着,虽说爹爹自有自己的主意,可若真有这样的事,把人放在外头,别的不说,今后叫祖父祖母知道了,说不得有些不好呢?娘的意思,最好还是想法子把人接回来,封了姨娘,名正言顺的放在屋里,一来爹爹也不用瞒着人,二来也绝了后患,岂不是好?只是爹爹都办不下来的大事,我娘自然也是办不下来的,女儿才想着,与娘一起去求舅舅,请舅舅帮忙悄悄的查一查,舅舅是外头府里的人,不论做什么,总与咱们府里无关,就算有心人知道,横竖不能惊动祖父祖母的,倒是便宜。若是瞧着没什么要紧的不好,索性就想个法子办妥当了,娘再出面,光明正大的把人接回来,这事儿可不就是好了。”
  周宝璐绕来绕去就把她爹给绕晕了,可是意思却是明白的,顿时大喜:“你舅舅怎么说的?”
  周宝璐笑道:“舅舅已经应了,还再三嘱咐我娘不要在府里查人,只怕惊动了老祖宗,待舅舅安排些人手,在外头悄悄的查一查,没什么要紧就直接办了,再给我娘递信儿,岂不比在家里审奴才强十倍?又安静又便宜,老祖宗也不会知道,舅舅说,过几日,待一切都办妥当了,娘就去接回来,到时候只管带了人去回老祖宗,只说是我娘亲自给爹爹挑的人,进门就封姨娘,便是老祖宗也只有欢喜的,一应都好了!”
  周继林脸上戾气早丢到十万八千里去了,欢喜的说:“好孩子,亏得你劝着你娘,这样自然最妥当。”
  周宝璐道:“女儿懂得什么?这样的事,自然是不懂的,是娘想的明白,事事为爹爹作想,才去求的舅舅。”
  周继林大喜,应道:“你说的很是,想来总是夫人贤德的缘故。”
  周宝璐笑的乖巧,一口一个舅舅说,娘说,反正不是她说的,只是个转达,倒是编的天花乱坠,把个周继林哄的满心欢喜。
  心中暗忖:这陈氏虽说性子绵软,对自己这个夫君倒是一心一意敬重的,也并不拈酸吃醋,为着这件事,还肯回娘家去求兄弟,心胸倒是有的。且这件事,只要小舅子肯帮忙,那就是十拿九稳的事了,倩儿的身份,自己没什么法子,愁了这些日子,可小舅子的本事是不用担心的,只要他肯,必是有法子的,定能得偿所愿。
  周宝璐瞧她爹的脸色,知道他这是欢喜的时候,便笑问:“先前我听到后头有哭闹声,也不知道是哪里,闹了一阵子,也闹的娘睡不安稳,直说心口疼,爹爹进去看看吧?”
  周继林便道:“那个贱婢,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给她几分体面就把自己当了祖宗!趁我不在,去审跟着我出门的小子,真是反了天了!闹的这样儿,我赶着去踢了她几脚,还敢哭!怎么,还闹着你娘心口疼了?”
  一边是识大体、知道瞒着父母的贤德夫人,一边是拈酸吃醋,不顾后果就敢审自己小厮的姨娘,一对比起来周继林顿时觉得陈氏千般好,王姨娘太跋扈。
  周宝璐看她爹的脸色,只不说话,周继林一时越发恼怒起来:“真是越发的惯成祖宗了,这样的事情如何与她相干?凭是谁,也轮不到她说话,先前还来挑唆夫人,幸而夫人明理,不然真在府里审起小子来,要如何收场?这会子还又闹的夫人心口疼,越发闹的很了,不打一顿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周宝璐连忙假意拦一拦:“爹爹,可别用嬷嬷,当心叫老祖宗知道,王姨娘那里事小,若是把那件事闹出来,可就事大了。”
  周继林越发觉得女儿果然贴心懂事,点头道:“我省的,你去陪着你娘。”
  他也不进去看陈氏了,大步走出门去,一边沉着脸吩咐小厮:“那绳子来,拿马鞭子来,把院子给我守好了,今儿的事有人漏出去,立刻拿来打烂了!”
  王姨娘还不知道噩运将至,她被周继林恼怒之下踢了几脚,有一脚正踢在肋下,当时就吐出一口血来,此时周继林摔了帘子出去了,她哭了一场,又取灯照一照,见有碗口大一块青紫。
  王姨娘哭的哀切,口口声声:这天杀的周福!
  她不过是悄悄儿的找着平日里跟着周继林出门的周福问一声儿,还塞了银子,那小子以前瞧着也是十分恭敬的,赶前赶后的叫着姨奶奶,她也曾使他办过差,也还妥当,便想着寻他问一问,并没有什么要紧。
  没承想这混账奴才,得了银子,一转头就将她卖给了周继林。
  往日里他如何敢?如今不知攀了哪里的高枝儿了!
  ☆、第29章 陈颐安的主意
  两个丫鬟正在一边服侍她抹药膏子,小些的那个手重点儿,一下子抹的疼了,王姨娘哎哟一声,反手一巴掌把她打退两步,心中本来愤懑难当,满腔火气没口子发,登时站起来,嘴里骂着:“下作的小娼妇,反了你,要收拾起我来!”
  赶着又踢了两脚,那丫头滚在地上,只是哭,一声不敢吭。
  大些的是王姨娘最倚重的丫头红绡,此时忙劝道:“奶奶当心手疼。”
  王姨娘坐回来,高耸的胸脯尤在不停的起伏,怒道:“把她给我拉到后头院子里去,顶着石头跪着!”
  红绡忙出去叫人,再回头劝道:“奶奶且不用理她,待闲了再料理就是了,倒是打发个小子去外头叫个大夫来看看,吃点药,自己身子要紧的。”
  王姨娘抚着心口叹气:“大夫就算了,没得打眼,那边盒子里头的云南白药吃一点就是了,也是活血化瘀的。”
  一时吃了药,想一想又哭道:“那起子没半点儿良心的混账奴才,往日里上赶着打旋磨儿跪着说话,我又哪里短过他们的东西,如今我不过是一时没管事罢了,这起子混账眼里就没人了,拿了我的银子,还这样儿!便是丢在水里好歹也听个响儿,落在这起子黑心奴才手里,真还不如丢在水里呢。我就不信,夫人这还不出去了不成?待夫人出了门,这事依然还不是我管着,到时候必要叫这些混账知道我的手段!还口口声声新姨娘,这新姨娘进得了府进不来府还两说呢,就上赶着攀高枝儿去,就算她进来了,总得叫我一声姐姐,我还收拾不了她!”
  说到后来,越发咬牙切齿,简直恨不得要在新姨娘身上撕下一块肉来才罢。
  管家权被夺,公主命人掌嘴,儿子的前程也没了,如今还有什么新姨娘!王姨娘不敢骂公主,不敢骂周继林,也不敢骂陈氏并周宝璐,满腔愤懑仇恨都泄在那没见过面的新姨娘身上了,似乎觉得若是没有这个女人,周继林也不至于如此对她。
  红绡哪里敢接话,只得劝,刚要开口,却听得周继林阴沉的声音:“收拾谁?反了天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抬举得你不知天高地厚起来,找死也拣好地方儿!”
  周继林本来就一身戾气,听她骂自己的小厮已经眉头越发皱紧了,这后头还骂上了自己心尖子上的新宠,哪里还忍得住。
  红绡脸色一白,悄悄的就往后退了几步,转到了墙角去了,王姨娘心中一震,吓的心跳如擂鼓,忙站起来要解释,周继林一步跨进来,已经兜头一鞭子抽了下来,夹着呼呼风声。
  红绡心中一紧,仿佛有一双大手揉捏着一般喘不过气来,吓得紧紧闭上眼睛不敢看,只听王姨娘一声惨呼,顿时滚倒在地上,接着又是接连四五鞭子的呼啸声,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王姨娘的大声痛呼求饶,红绡几乎站不住,抖的不成样子。
  一时有小厮上前来劝,周继林才丢了鞭子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双眼发红,还在叫:“拿绳子来捆了,堵了嘴给我打!有这样不知规矩背后胡沁的下流东西,如何了得!”
  那些小厮畏缩着不敢上前,虽说爷在气头上,但打了几鞭子已经见了红,连衣服也抽烂了,这可是爷的女人,别的也罢了,到底还有小爷们,一回头翻了身,爷是无碍,他们这些拉扯过的奴才,岂不是得罪的姨娘深了?
  王姨娘爬过来拉着周继林的衣服下摆,泪流满面:“老爷深怒妾身,妾身自不敢辩,就是老爷把妾身打死了,也不敢有怨言,只是如今大少爷在公主跟前伺候,二少爷还这样小,今后知道因着妾身骂两句奴才便要打死,叫大少爷、二少爷如何自处,还求老爷好歹疼一疼他们!”
  她原是娇花一般,梨花带雨这一招也是练熟了的,只是此刻王姨娘在地上滚了几滚,仓促之间脸上也染了些尘土,梨花一带雨,脸上越发花一块白一块,看起来哪有半点娇柔动人怜爱,只觉滑稽。
  周继林一脚把王姨娘蹬开,自有小厮端了大圈椅过来放在当地请周继林坐了,红绡战战兢兢的倒了茶捧过来,周继林接过来就摔在地上,怒道:“跪下!”
  王姨娘忍着痛爬起来跪好,红绡更是远远的跪在墙角,低着头,只望没人看得见她似的。
  小厮们都是个顶个的机灵,悄悄的都退了出去,还把地上的鞭子也捡走了。
  周继林正要说话,周宝璐扶着陈氏来了,见了这屋里的这样狼藉,陈氏也是心惊胆战,轻声劝道:“姨娘虽做错了事,老爷罚过了也就罢了,也别闹的厉害了,免得传到外头去。且王姨娘到底不比寻常奴才,看在两个哥儿的面上,老爷还是赏她一分体面吧。”
  周继林这样大张旗鼓,除了真生气,也有几分是给陈氏脸面,更确切的说,是要把这场面传递到武安侯府去,这一回陈氏办的事,他真是特别满意。
  此时见陈氏这样说了,自然要给她面子,便点点头,发落道:“既然夫人给你求情,也就罢了,这阵子你就在你这屋里养着,也不必到前头来请安了。”
  王姨娘哪里还敢有什么话说,只是抖着哭,又给周继林夫妇磕了头,陈氏吩咐:“打发人去寻个嘴严晓得厉害的大夫来,给王姨娘瞧瞧,要什么药,到我房里来寻,不要惊动公中才是。”
  王姨娘又磕了个头,待周继林夫妇走了,红绡才敢过来扶她起来。
  周继林又对陈氏说:“你今日劳神了,好生歇着,有什么不好的,就即刻请太医来,我明日再来。”
  还把陈氏送到正房门口。
  真是多少年没有这样的待遇了,或许只有刚成亲的那两年罢了,陈氏简直受宠若惊,精神都好起来,拉着女儿的手说:“好孩子,听你的果然没有错。”
  周宝璐笑道:“前儿我就说,别的人,有谁是真心为娘打算呢?也只有我才是最亲近的,娘还不信,听那些人挑唆,娘如今看来如何?娘只管安安心心的养着,这事儿舅母已经应下来了,再不用操心,事事都好了。”
  陈氏笑着点头:“我的儿,亏得你!今后都听你的。”
  周宝璐抿嘴笑。
  哎哟安哥儿在外头学了这些日子,果然学的有道理,周宝璐喜滋滋的想。
  自从出了陈氏被继母继妹挑拨的事之后,周宝璐虽然解决掉了,心中却着实不爽快,上回去武安侯府给安哥儿送行,就有点愁眉不展。
  陈颐安倒是诧异,自己这个表姐,从来最是开朗明媚的,时时一脸笑,仿佛阳光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一般,倒少见她有这样子的时候。
  陈颐安从小与周宝璐厮混,自然是很明白她的性子的,也不绕圈子,开口就问:“怎么了?表姐在烦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