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村长,要被捆在牛车上拉走,那是极大的侮辱。
三乡的百姓自然不愿意,在三乡,村长就是族长,身份德高望重。
因此,听得要捆村长,青年们都摩拳擦掌,要上前跟官兵们打架。
瑾宁看着阵势,真打起来的还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三乡人多,乌央乌央上千人,,但是入山的官兵只有百来个。
周大人把瑾宁拉到一边,“县主,这三乡是个练武之乡,哪怕是妇人都懂得功夫,真干起来咱吃亏。”
“练武?”瑾宁看一个个摩拳擦掌的青年,确实十分强壮,甚至那方才喘着粗气痛骂的村长,也都老当益壮,一脚跺出个深深的脚印来。
“既然是练武之人,那就该崇尚武道,本事高强的人话事。”瑾宁这般说着,便走到村长的面前,沉声道:“村长,我素闻您是个功夫高强,在三乡乃至整个东浙都德高望重,但是,今日事关三乡村民生死存亡,我陈瑾宁不自量力,向三乡的人挑战,若我赢了,你们马上跟我走,若输了,我马上带着我的人出村,如何?”
“挑战?”村长嘿嘿两声,轻蔑地看着她,“小女娃,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但是,你向三乡的人挑战,那你是真的不自量力。”
“我知道,请村长给我一个机会,我若输了,马上出山。”瑾宁拱手道。
村长本就不想与她废话,三乡有几百年的历史,从先祖迁移到此,一直生活都很好,但凡天灾都不曾对三乡有过什么巨大的影响,因此,他压根不相信什么山泥倾斜,山体滑坡的事情,只求尽早打发这些人出去。
他应下了,“好,既然如此,也不说我欺负你女娃,你随便挑个妇人女子迎战。”
瑾宁摇头,眸光在诸多青年的脸上扫过,最后,选定一个身高六尺,体格壮健的男人,“就这位大哥。”
“再选,你连他两招都未必能接住。”村长沉脸道,他可不想让人以为他三乡的人欺负女人。
瑾宁笃定地道:“就他了。”
暴雨,在这个时候稍稍收敛了一下,但是夹着斜风扑满而来,还是影响了视线。
被瑾宁选中的人叫华贵,是三乡里功夫最出色的,曾参加过东浙的武科,夺得了武举人。
他也是三乡唯一一位武举人。
“废话少说,这位大哥,请!”瑾宁拱手。
周大人连忙对瑾宁道:“县主,千万不可,这位可是三乡的武举人,功夫厉害,您不是他的对手。”
瑾宁见时间拖都太长了,虽轻蔑地道:“武举人?那我可真要见识见识,三乡的武举人是不是绣花枕头一个。”
这话可激怒了华贵,他方才见瑾宁在指手画脚,本来就很不高兴,如今再听她口出轻蔑之言,怒气便蹭蹭蹭地上来了,他出列冷声道:“既然如此,就让我华贵领教姑娘的高招。”
雨势在这个时候稍大了一些,三乡祠堂外的空地,围着千余人,都等着看这场较量。
但是,强弱悬殊,便是瑾宁所带的兵,都认为瑾宁不是这个武举人的对手,因为两人往中央一站,武举人足足压了瑾宁差不多两个头。
第234章 撤离
瑾宁在军队里属于空降将军。
这种将军,之前也有不少,可以说是大周朝的产物。
当初曾跟随擎天摄政王的那一批武将,在摄政王隐退之后,便开始安插自己的亲信子弟入军中,辅助着立下点功劳,就一路飞升。
如今,大家看陈瑾宁也是如此。
国公爷的嫡女,外公是甄大将军,师父是苏意,再得皇上封为县主,身份贵重,内定的元帅,能有什么真材实料?
众兵士想着,她是懂得一些花拳绣腿的,但是以为这穷乡僻壤里没有好手,且自视过高,便有些不可一世竟挑战武举人,实在是有些狂妄。
众兵士甚至有些掩面不想看,到底是自己家元帅,真出糗了,丢的也是大周军的面子。
然而,当瑾宁抱拳一立,旋即就发动攻击的时候,大家都瞪大了眼睛。
她竟然不以灵巧对付华贵,而是以力量抗衡?疯了不成?
但凡身体强弱悬殊的都知道拼力量是不行的,必须要以灵巧轻盈取胜,这几乎是唯一的生机,除非武功真的高强得胜出人家好几筹。
华贵见她出拳而来,轻蔑一笑,想着两三招把这个女将军解决了。
因此,他以螳臂抵上瑾宁的拳,他本想着一挡,一推,一扫,两招之内,便可把瑾宁放倒且也不至于叫她伤得太厉害。
可他做梦都没想到,他以臂力抵挡瑾宁的这一拳,顺势一推的时候,瑾宁却借力打力,变道朝他胸口而来,他急忙回防,依旧想着用方才的套路,但是,胸口的拳还没抵挡成功,脚下便被瑾宁一扫,他自认为下盘功夫是十分稳固的,却被瑾宁扫了一个趔趄。
急忙稳住身子,但是到底上盘失守,瑾宁的连环拳已经击中了他的胸口,肋骨,还有小腹。
出拳之快,让本来轻蔑不已的老村长都瞪大了眼睛。
华贵方才只是稍稍分神,而且,她方才出了扫堂腿,是下盘功夫,竟然还能同时出拳,那她何以平衡?
这就不说平衡的问题了,单说她腿和拳同时出招,竟然还能迅疾如流星,光这一招,村长断定,华贵输定了。
果不其然,华贵发了狠反击,拳头呼呼生风,招招狠辣,且都不是花架子,而是使出了全力,瑾宁但凡被他击中一拳,怕都要晕过去的。
在这种情况之下,大家都认为,瑾宁最好还是以灵活避开。
只是,大家又错了,瑾宁非但没有躲避,而是迎头接上,拳接拳,手肘对手肘,生生地用力量抗衡,而且,她的拳头也不是粉拳,一拳过去把华贵逼退三步都不止。
“住手!”
在华贵大怒想再出招反击的时候,村长忽然叫停了。
华贵不甘心地看着村长,“我还没输。”
“再打,你武举人的面子都要丢尽了。”村长淡淡地说着,走过来看着瑾宁。
他上下打量,自从瑾宁入村指挥东西,他压根没把这小丫头放在眼里,纵然周大人说她多大的来头,但是,在三乡,认的就是真本事,所以,他没正眼看过瑾宁一眼。
但是现在他细细打量,见这女娃长得眉目英气,对阵之时,凛然无惧,颇有大将之风,看来,确实是个能人。
村长的态度也和缓了起来,“愿赌服输,既然我的人输了,我们撤离,您是县主是吧?您有大本事,老夫服您。”
瑾宁带来的兵士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对着瑾宁振臂,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个元帅的真材实料,难怪得朝廷钦点,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瑾宁也松了一口气,因为时间真的紧迫,若不赶紧撤离,这里就真的要发生意外了。
她神色一整,拱手对村长道:“既然如此,我们事不宜迟,马上就走。”
村长点头,回头吩咐道:“大家都抓紧回去收拾东西,一炷香之后在此集合,一同撤离,有蓑衣的全部给带上蓑衣,粮食必须背上,其余物品不必拿,暴风雨之后,我们再回来。”
瑾宁听得他这样说,知道他依旧不信这里会遭逢大难,他只是单纯的愿赌服输。
瑾宁也不说太多,人命要紧。
三乡的百姓到底是练武之人,村长吩咐一炷香时候集合,果然一炷香左右,所有人都齐集,背着粮食被褥,身上穿着蓑衣,妇人背着孩儿,黑压压地站了满满一地。
雨势越来越大了,浇了火油的火把都没能撑住,熄灭了很多。
瑾宁在暴风雨中大喊,“我们快走,不管大家信不信,这里很快就要发生倾塌,不要再逗留,要尽快离开。”
大队伍离开,幸好三乡的人对道路十分熟悉,这一下,是三乡的人带着兵士下山。
瑾宁抱了一个五岁的孩儿,孩儿的父母生了五个,又背着粮食和被褥,着实是顾不过来,瑾宁便抱了一个。
兵士也帮忙背东西,瑾宁私下吩咐,去各家看看但凡能带走的都帮忙带走,因为这里真的回不来了,而家当都是村民的家财,能带走就不要丢弃。
疏散队伍变成了逃难队伍,因着雨势加大,且在暴风雨里火油也持续不了,几盏大风灯几乎没能照亮道路,一路三扑地下山去。
瑾宁这几天也是累得够呛,加上对道路不熟悉,滑了几次,但是孩子却还是被她牢牢地抱在了怀中。
“姐姐,阿娘说您是坏人,要赶我们走,但是我觉得您不像坏人。”
瑾宁抱着的那小男孩忽然对瑾宁说话。
“狗子,不要乱说。”旁边传来一个妇人的斥骂声,带着尴尬的语气。
瑾宁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笑了,“你叫狗子是吗?狗子,我不是坏人,也不是要赶你们走,这里真的住不了了。”
有一个男人的声音悻悻地道:“我们祖辈在这里几百年,都没出过问题,多大的暴风雨不也经历过来了吗?怕什么?”
语气分明还是不忿和怨恨的。
瑾宁不语,等暴风雨过后,他们回来看,自然就知道,不必辩解。
确实,住了一辈子的家,忽然要离开,谁都舍不得,有情绪也是正常的。
又往前走了大概五里路,暴雨行走且背着这么多东西,大家确实也累了,村长提议让大家避雨。
第235章 这是一场硬仗
瑾宁认为现在不是避雨的时候,因为走得越远越好,且附近也没有避雨的地方,所以她道:“我们往前走,再走一个时辰才找避雨的地方。”
村长虽然是练武之人,倒是到底年迈,这一路夜路暴雨走下来,筋疲力尽,听得瑾宁这话,他便大为不满了,“如今又不是不走,只是稍作停歇,你年轻能走,可村子里多少百岁以上的老人?你就不能体恤一下吗?功夫高强也得有武德才是。”
瑾宁看着黑压压的一群人头,且怨言四起,喘气声不绝于耳,确实是真的累了。
瑾宁硬下心肠高声喊道:“不要停留,马上走。”
说完,她对村长道:“素闻三乡言出必行,既然说过输了就听我的,现在就必须听我的。”
村长气得须发皆张,“你这个小女娃,心肠太狠。”
三乡人确实言出必行,虽然心中有怨气,却还是继续前行。
负重前行,暴雨没有停歇,但是风明显是小了,只是大家都筋疲力尽,走得很慢。
“大家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方才和瑾宁过招的华贵忽然停下了脚步,吼了一句。
但是,他的声音没有用内力送出,大家都没听都清楚,反而,是有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瑾宁暗叫一声不好,抱着那孩儿飞跃到树上,极目远眺,但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她用内力输送声音,“快走,山体滑坡了。”
轰隆隆的声音越发大,山体都震荡了,这种震荡十分明显,大家都能感受到。
“天啊,真的塌山了,快逃啊!”有人尖声喊道。
瑾宁厉声道:“不要慌,千万不要慌,别跑,按照方才的顺序走!”
她再喝一声:“北营军听令,所有将士靠边,让村民先走,你们负责秩序,不可抢踏。”
百余名军士听令靠边,疏散村民撤退,身后是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或许,就此被掩埋在山泥之下也有可能。
瑾宁让村里的其他人抱着孩儿,自己和北营军一同殿后。
“县主,您先走!”周大人快步走到瑾宁身边,扯着嗓子喊道。
“别废话,你们先走!”瑾宁拉着他的手臂就往前推,急声道:“快走,没到安全区域,不可停下来。”
周大人坚决不走,“那下官也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