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彦打量了穆婉,觉得她今日格外高兴。
或者,应该说自从广林府回来后,他见到的穆婉都很高兴。所以说,还是因为跟赵河的事儿有了定论,她心里终于有了着落,整个人都轻松了。
傍晚的时候,穆婉带着穆绣回去了。
“二哥,我去帮你搬东西?”穆文蓦地提道。
之前他住在闻寂雪那里,东西还没收拾呢。
“不用。”穆清彦摆摆手,朝客栈走去。
闻寂雪坐在书房里看书,见他进来,指着桌上的茶碗:“刚冲的新茶,尝尝?”
“刚喝了茶,我来收拾东西。”穆清彦抬脚朝卧房走。
闻寂雪的目光一直追在他身上:“新房子的味道不好闻,不多晾几天?”
的确,别的不提,各种家具都是新打的,一起摆在房子里,味道有点儿浓。再者屋子是新盖的,也有一股子味道。
“问题不大。”穆清彦心里那么想,嘴上却如此说。
“多等几天,你急什么,我倒觉得我这边更清净些。”闻寂雪再次说道。
穆清彦笑着坐在床沿,似认真考虑了一番,点头道:“好吧。”
闻寂雪嘴角飞快的翘起,又掩饰性的拿书挡住。
日子空闲起来,穆清彦这一住,两人就没再提搬的事儿。
倒是穆文穆武问过两回,穆清彦寻个由头打发了。
因为日子闲,高春高冬被他支到陈十六那儿去,主要是让两人去锻炼锻炼,熟悉查案的一些事儿。陈十六不必管工钱,只管一顿中饭。何家这几个人,他有心把老夫妻拨出去管田地,他手里还有三十五亩水田,穆林忙着衙门的差事,不可能总分心帮他照看。
相比买地,他还是对买山更有兴趣。
他又不指着种地发财,粮食够吃就行。甚至原本买地,是为了顺应世人的普遍想法,也为安穆家人的心。若是有一座自己的山,他打算建座山庄,那将是极好的养生之地。
算了算手里的银子,少说有七八百两,这是很大一笔钱,但若要买山建房,还是不够。
反正不急。
这天铺子里来了稀客,葛老爷葛大福来了,且不止是他,身边还带着孙茂哲。
“葛老爷,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眼下因着青娥的关系,穆家跟葛家也算有了更近的关系。葛大福对青娥的一番优待,有葛小姐的缘故,更多的还是因穆清彦。
葛大福笑呵呵说道:“穆二公子,我可听说了,广林府蓝裙娟女的案子是你破的。真不了起!那么大一件疑案,若不是穆二公子出手,不知又要枉死多少人。”
“葛大爷过奖。”
这时孙茂哲递来一张大红帖子,文雅的脸上难掩喜悦:“我与葛小姐月底成婚,还望穆二公子赏光出席。”
“原来是喜事将至,恭喜葛老爷,恭喜孙公子。”
对葛小姐和孙茂哲的婚事,外界早有猜测,葛大福虽一直没给准话,可态度软和了不少。不知两家是如何商议的,六月里过了礼,本以为成婚要到年底,不料定在八月底。
“同喜,同喜,等十月里就要喝你家大哥的喜酒啦。”葛大福说完正事,也没急着走,倒是有几分难为情:“不瞒穆二公子,我这番来还有一事。听说二公子做菜手艺极好,我有心品尝品尝,不知……”
“这有什么,葛大爷不嫌小店粗陋就好。请坐,葛老爷想吃点儿什么?”穆清彦不去探究对方真实用意,只管当做客人招待。
葛大福忙道:“不麻烦,二公子顺手做两样就行。”
尽管知道穆清彦是开饭铺子的,也常在铺子里做菜,但在听闻了穆清彦种种事迹,又亲眼看到对方姿容气度后,葛大福实在很难将对方当做饭铺掌勺。尤其是葛大福有心结交,现在却要对方做菜,实在不大妥当。
之所以如此,也是被人勾出的好奇,想试试真假。
穆武在身边打下手,穆清彦做了三个简单家常菜,素娘端了上去。
葛大福看了素娘一眼,倒是知道这是穆清彦买来的家仆,正因此,感觉更怪。从外表来看,这饭铺子真是太寻常了,跟那些每日起早摸黑挣几个铜钱的人们一样,可实际上,这家饭铺子不止掌柜的不寻常,他还养了好几个下人。
葛大福觉得,他着实不能理解这位“穆神断”。
不过,当尝试的吃了一口卖相寻常的家常菜,立刻觉察到不同。葛大福的绰号叫葛大有钱,即便不敢说吃遍天下山珍海味,可也算尝过各种珍馐美味,但还没有哪一样美食给他这种感觉。
“二公子这手艺真是绝了!”葛大福只觉得整个人从心底舒畅起来,身子都轻了二两,本来近两日还觉得有些气闷,此刻也完全感受不到了。他当然没觉得美食能治病,只是觉得美食能忘忧。
临走时,葛大福还颇为不舍。
第131章 说亲
临近中秋,家家户户都在为过节做准备。
穆清彦中秋也是要回村里过的,因着铺子里有人照看,他特地给穆文穆武提前发了红包,让两人回家玩两天。铺子里的活计不难,又不用做什么大菜大汤,素娘夫妻俩完全能胜任,何家其他人闲暇之余也帮把手。
莲心倒是不做这些,她擅长刺绣女红,手很重要,若是做粗活弄粗了手,很多精细活儿就做不了,手上的老皮茧子会刮花好料子。
这天是初十,陈十六过来了,身边跟着何川。
“穆兄,有你的信,广林府来的。”陈十六从怀里将信取出来递给他。
信封着口,上面写着“穆清彦”的名字。
“什么人送来的?”一听广林府,穆清彦就有所猜测。
“一个从广林府过来的商队,说是广林县衙的严捕头儿委托,估计你住的地方他不知道,所以直接送到神断局去了。”陈十六饶有兴趣的追问:“严捕头儿就是你在广林府查案认识的?是不是告知你案情后续?我前两天也听到一些消息,说是万知府家的一双儿女病了,病的很古怪,已经送到京城寻医去了,也不知真假。”
“哦?有这事?”古代交通不便,即便两地相距不是太远,但消息刘通也没有方便快捷。更何况,若真是万鹏儿女出事,恐怕也会遮掩,轻易不能漏出口风。
“对,你知道,我弄这个神断局,虽然没查过什么大案,但在消息渠道上没少下功夫。这回就是地下传来的消息,万家肯定不会轻易传出风声,但最近府衙经常有大夫出入是事实,到底还是让人给知道了。”
穆清彦觉得,肯定是和孟斌有关。
作为当初冤案的主审官以及制造者之一,孟斌不可能轻易放过万鹏。原以为是要通过“正当”途径夺去万鹏最在乎的官途,熟料,孟斌到底还是杀红了眼,不肯放过万鹏儿女。
将严朗的来信拆开,说的果然是当初案情的后续。
神捕司将孟斌带走,询问有关朱紫衣的事。孟斌对此很配合,但说出的话并没有多大价值。之后,神捕司将孟斌移交给广林县衙,毕竟孟斌是连环凶案的凶犯,要由当地官府审办。
此事影响甚大,兼之朝中派系博弈,圣上亲自关注,并且命知府万鹏回避,由总督亲自监察,务必将此案审查明白。
万鹏的回避,乃是因此案涉及到他,他又是光临县上级,按规矩就不能参与。
万鹏在官场沉浮多年,加上有岳家提醒,岂会不知他被有心人盯上了。那些人的确是要打击他,但绝不仅仅是打击他,更要以他为突破口,对他身后的背靠的势力动刀子。如今这一切早不是他能掌控,只看背后几方势力的交手。
目前正在审查阶段,万鹏已被就地免职,职务由总督代管。
见陈十六一副抓心挠肝的样子,穆清彦将信给他,反正没什么隐秘。
陈十六看完,挑挑眉,倒是对官场上的事习以为常:“万鹏若是能罢官就算好的。”
这几方博弈的势力,归根到底是几位皇子的斗争。老皇帝年事已高,太子之位悬空,这几年朝廷越发的暗流汹涌,甚至快要闹到明面上来了。正因此,他离家出走,家里最后干脆就默认了,毕竟京城太乱。
例如万鹏这样,一旦卷入进去,即便是个知府又如何?闹不好就会落个“畏罪自杀”的下场。
陈十六放下信,突然说道:“穆兄,我来跟你辞行的。”
“回京城?”
“嗯,回去过节。”家里来信催他回去,说老祖母和母亲想他,而他出来这么久,也的确想家了。本来打算年底回去的,可算一算,到年底还有三四个月呢。
“你带着何川?”
“嗯,神断局有齐南风看着。”陈十六越来越佩服自己先见之明,招揽了齐南风果然是对的,不仅多个文书,而且齐南风还能将神断局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一点便是何川也比不了,相对而言,何川擅长的是外务。
先前齐南风和方婳去寻小乞丐,倒是很顺利。
小乞丐在那户人家没吃什么苦,但大约是雏鸟情结,到底跟方婳亲近,所以跟着一起回来了。至于齐南风这个人,在初次见面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不是个寻常人,他的来历也没人清楚。
穆清彦没想着去探究那么多,反正对方没露恶意。
隔了一天,穆文来找他:“二哥,赵家二哥回来了,说是明天请媒人登门呢。大哥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这么快?”穆清彦惊讶的是提亲的速度,但想想两家的关系,尤其是赵家筹谋这件亲事时日不短了,倒也理解。点点头道:“行,我知道了,明天一早回去。”
闻寂雪知道他中秋要回村,没料到这么快:“今天才十二,这就回去?”
“有媒人上门给大姐提亲。”
“那今天还回来吗?”
“回。”
闻寂雪笑道:“今晚有桂花鸭,那是江婶子的拿手好菜,你别误了吃饭的时辰。”
“放心吧,一准儿回来。”前几天聊起中秋,说到各地美食,他提过桂花鸭。闻寂雪便说江婶子擅长,做得十分地道。
回村的时候用了闻寂雪的马车,何顺赶车,顺带拎了个食盒,装着素娘做的月饼。
因由今日有媒人登门,不好迟了,他回去的很早。即便如此,刚到家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见媒人登门。因着之前穆林找金婆子说得媒,体体面面又周全,赵家也寻的是金婆子。
和戏台子上的媒婆不一样,金婆子穿着滚边儿的绛红斜襟衣裳,利落齐整,头戴绣花抹额,脑后挽着发髻,一根银簪子,脸上很干净。瞧上去就是个干净利落的老太太,脸上总是带着笑,颇有几分慈和,只是相较寻常老太,她穿的衣裳颜色略艳一些。大约也是媒婆的缘故,总要让人瞧着喜气。
尽管两家知根知底,也都通了气儿,但该有的程序一个不能少。
今日金媒婆登门,便是例行公事提亲。金媒婆言语轻快,又会逗人发笑,气氛很不错。她将赵家人口介绍一遍,又说一说赵家根基,再说赵河其人。
穆婉虽是主角儿,但古人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姑娘家脸皮儿薄,所以是穆林作为大家长招待,穆清彦陪坐,穆婉则躲在屋子里没出来。
穆林没有一口应允,客气的送走了金婆子。
这也是常例,为显得女儿家金贵受重视,总要拿一拿姿态。等媒婆再来探消息,那时再给准话。
穆林感慨道:“二弟,你是没看见,赵河那小子今非昔比了。他那个头儿又窜了一截儿,人黑了,倒是更健壮。等两家的亲事彻底定下来,定要找他好好儿喝顿酒,听听外面的新鲜事。”
穆清彦对赵河的印象都是从记忆里得来的,不那么真切。
穆林显得颇为激动,起身朝穆婉屋子望了两眼,打趣道:“你大姐长这么大,凶起来能拿砍柴刀去打架,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害羞。唉,女大不中留啊!”
穆文笑嘻嘻的说:“若是大姐一直留在家,大哥你才真要发愁吧?”
穆武心痒痒,窜起来跑出去:“我去找河子哥。”
“等我!我也去!”穆文呲溜一下也跑了。
这也是两家挨着,否则按照规矩,目前正议亲,两家反倒要疏着。
“二弟,你之前托我的事儿,我打听到了。”穆林跟他提起来:“六婆的儿子叫王水生,当年在县城里的刘记生药铺做伙计。他们家的药材都是从和县贩运来的,每年总要跑几趟,为安全,自然要多带两个人,王水生健壮又老实,就选上了。他们一行人贩药很顺利,但在离开和县的途中,遇到山匪,王水生运气不好,被一刀捅了肚子,官府赶到的时候人就断了气。
这是和县管的案子,又过了四五年,有些人倒是记得,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刘家生药铺那边我没惊动,倒是找到以前在生药铺子做过伙计的人。那人以前也跟着跑过几回和县,次次平安,每去一回,东家给一两银子辛苦费。但那回出了事,死了人,他也受了点儿伤,心里不免有些害怕,加上手里攒了点钱,就辞工了,如今在家里种地。
因着受害的一行人是凤临县的,和县那边也发了公文过来,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刘家的药材没损失,但是王水生死了,给了二十两银子的安葬费,又有其他伙计的伤药费,到底也是损失了钱财。”
穆清彦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