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说着,兴高采烈的林桥就差没用力挥小旗给他家迟钝慢热的陈先生加油鼓劲了。
毕竟打从四五年前起他就做梦都盼着这天的到来,能有个陈京墨喜欢也喜欢陈京墨的人出现,他自然比谁都高兴。
而见陈京墨一副始终放不下架子故作冷淡的模样,赚着秘书的钱操着亲爹的心的林秘书心里难免有些着急,所以在思考了片刻后他最终还是壮着胆子故意揭他短道,“而且,您看上去不是也挺喜欢郑常山先生这样的类型啊嘿嘿,长的帅,身材也好,还有那大长腿啧啧啧,我刚刚在后视镜里可注意到您也一直在偷偷打量郑先生的腿呢……”
陈京墨:“……”
林桥:“陈先生,我错了,您别这样,都是我的错,你脸红成这样我好害怕。”
陈京墨:“走开。”
……
陈京墨和林桥这边刚离开,那边刚进了单位的郑常山还没坐下就被自己的直系领导曹鑫茂叫了过去。
沿着镇政府走廊上了楼,郑常山一路上的脚步很缓,路上还和总务处一个小姑娘找了个招呼,等他进了四楼办公室敲了敲门,仰靠在皮椅上打电话的曹鑫茂一看见是他就有些不明显地皱了皱眉。
“啊,你来了啊,等一下啊。”
曹鑫茂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怪异,郑常山不动声色地望了他一眼转而在他办公桌前坐下就等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等时间就不知不觉过去了二十分钟,而当曹鑫茂好不容易挂上他那通充斥着无聊废话和浮夸笑声的电话后,他先是表情挑剔地看了眼从表情上看不出一点不耐烦的郑常山,接着挑挑眉略带虚伪地开口道,“小郑啊,久等了,一上班把你叫过来挺不好意思的,但有个事要通知你,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主任,您说吧。”
似笑非笑地望着曹鑫茂,打从入职以来郑常山一直表现的本分老实,因为上下级的关系生疏所以曹鑫茂对他也了解不深,只不过看他这幅病歪歪的模样曹鑫茂也不怕他掀出什么大风浪,而这般想着,曹鑫茂咳嗽着低头喝了口茶缸里的茶水接着略带些轻视意味的开口道,“前段时间溪涧村的扶贫工作,你和杨斌都出了不少力,可是这效果实在不明显,组织上也我们超支的投入有些不大高兴。我身为你的领导,自然不希望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挨上面的批评,所以啊今天就把你特意叫过来说明一下,省得你拎不清……这一周我会先把你调动到附近的村政府去工作一段时间,王乐文会代替你接下来的工作和招商单位洽谈,你就安心的去乡下反思一下自己的错误,怎么样?”
这番话看似说的周全,然而要不是早上刚见过张副乡长和他说过话,郑常山还真不知道这位曹主任胆子居然这么大直接就要拿自己给那位关系户开路了。
而见曹鑫茂这幅势在必得的模样,原本还面无表情的郑常山忽然低笑了起来,一连串诡异的笑声把曹鑫茂弄得直接愣住了。
“你笑什么?我说的话有什么可笑的吗!”
黑着脸拍了拍面前的办公桌,曹主任扯着嗓子的模样看上去很是威严,官架子倒是十足,而看笑话一般打量了他一圈的郑常山在含笑着点点头后接着开口道,“知道了,主任,我服从上面的一切安排。”
这般说完,郑常山也没等曹鑫茂继续说下去就干脆地站起身走人,曹鑫茂被他这傲慢轻视的态度弄得整个人都傻了,张着嘴想骂人可郑常山早跑的没影了。
而等郑常山下了楼回了自己办公室,早在那儿等着他的杨斌一看见他过来就立马跑上来,接着便把他给拉进边上的厕所又飞快地把门给关上了。
“怎么了宝贝儿,这可是上班时间啊,咱们俩这样不太好吧?”
靠在洗手间边上笑得一脸下流,相比起杨斌阴沉难看的脸色,郑常山这幅不长心的样子看的杨斌就有些来气,而在小心确认洗手间并没有其他人后,杨斌没好气地翻了白眼大骂道,“你他妈有病啊!这种时候都不上心!曹秃子那老王八蛋这是要坑死你啊!卧槽他大爷的!那王乐文什么都没干凭什么抢了你的功劳啊!你就和我说吧,这事怎么办!要不要我帮你写匿名信给上级!弄不死这老秃子!”
郑常山:“好啊,那你帮我写吧,就说曹鑫茂主任长期对我性骚扰,务必请组织给我做主,赶紧还我一个清白。”
杨斌:“……”
杨斌的表情看上去很一言难尽,原本憋得通红的脸看上去更郁闷了,郑常山见状勾起嘴角笑了笑,在用瘦骨嶙峋的手指抚弄下了下自己显得过分锐利的眉锋后,他放缓声音安抚杨斌道,“你就别操心了,他这调令还没下来呢,谁知道具体会怎么着呢?况且我今天下班还有正经事要操心,可没工夫应付他这破事。”
“哟,您还能有什么正经事啊?发骚啦?”
看杨斌鄙视的眼神就知道他对郑常山嘴里的正经事有多不信任,他和郑常山熟所以开起玩笑也没什么顾忌,而闻言的郑常山在缓慢舔了舔自己泛白的唇角后,也相当配合地用一种骚的不得了的口气道,“对呀,和我对象去开房,你要一起过来吗?”
杨斌:“……”
第二十五章 常山
郑常山当面不给曹鑫茂面子这事还没过中午半个政府办公大楼就都传开了。
他们这扶贫办公室虽然人不多,可是那个叫王乐文的摆明了就是走曹主任关系进来的,平时架子就挺大,就连吃饭都不怎么上单位食堂,成天就和曹主任出去蹭领导的酒局。
原本这王乐文是觉得按郑常山这样没背景的人是万不敢去得罪曹鑫茂的,便想着自己就这样顺理成章地顶了郑常山的位置也挺好。
可是等他踏着郑常山离去的脚步后脚就溜进曹主任的办公室想打探打探消失时,还没来得及和自己的亲舅舅热乎的打个招呼,曹主任的怒骂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你现在过来干什么!不知道这是上班时间还是生怕别人看不出咱俩什么关系啊!!”
“舅……曹主任,您别生气啊,我就是想来问问我那事怎么样了?成了吗?”
结结巴巴地不敢抬头,王乐文参加工作这么些年了,可是还是没一点长进,点头哈腰的看着就上不了大台面。
见状的曹鑫茂明显也不太瞧得上自己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外甥,只不耐烦地示意他赶紧把门关好,先是将自己的搪瓷茶缸重重的往办公桌上一摔,这才板着脸冷笑着开口道,“我身为他的领导亲自安排工作还用询问他本人的意见吗!后天我就把他弄到下属村政府去,不到我退休他休想再上来!成天端着架子还真以为自己从市政府来的了不起吗!毛头小子得罪了上头的人都不知道!看我这次不好好给他个教训!”
“上头的人?他得罪什么大人物了啊舅舅……”
王乐文一听这话就好奇地问了一句,这四五年来他一直都跟在曹鑫茂后头转悠,可却从来没听说过自己舅舅攀上过什么市里的好关系。
而见王乐文这疑惑的神情,曹鑫茂先是得意地眯了眯眼睛,转而警惕地往身后的窗户看看,又掩了掩窗帘才压低着声音道,“半个月前我不是去市里参加研讨会吗?领导们聚会的时候我就聊上个人,市里李书记的小舅子董成君,他那姐夫可是如今y市的实权人物!开始我上去给他敬酒的时候他还不搭理我,结果我一自我介绍说我是桥水镇扶贫办主任你知道怎么着?”
“怎么着?”
“哼,还能怎么着,我说这叫郑常山的小子怎么可能好端端地之前在市政府干着会被派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呢!原来是得罪了人董成君被人赶到这儿的!那董成君已经和我说好了,只要我帮着他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叫郑常山,他就帮我在李书记面前说说话,那可是李书记啊,说不定哪天就成省里领导了,咱们这种人八辈子都攀不上的好关系啊,你说有这样的好事我为什么不干,恩?”
这般说着,脸上的表情带上了些得意,回想起在市里开会那段时间董晨君带着自己喝酒赌钱找女人的逍遥日子,一辈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曹鑫茂一时间都乐开了花。
而听着他这么说着,王乐文也跟着一块贼兮兮地笑了起来,半响他才忽然提溜着眼睛张口道,“主任,听您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个事,你说这董晨君既然这么恨郑常山,我觉得咱们仅仅只是把他赶到乡下去明显程度不够啊?要不这样,我认识几个社会上混的,待会儿我就下去打个电话让他们在下班路上堵郑常山一回,他年纪轻轻的挨顿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那董成君要是知道咱们帮他出了气肯定也要把咱们当个朋友啊您说是吧?”
王乐文平时开大会的时候出不了什么有建设性的主意,可是这种又阴又损的主意倒是一出一个准,他和郑常山关系一般,但心里却总是有些见不得人的妒忌,而曹鑫茂一听竟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这缺德的舅舅外甥两个人嘀嘀咕咕躲在办公室半天还真就商量出一个对付郑常山的对策来了。
“你认识的那个几个混混靠谱吗?不会一出事就把咱们给揭发了吧?我们可是正经公务人员啊……”
“绝对不会的主任,一人给二百块钱,事后再请客喝顿酒就成了,郑常山那副病病歪歪的样子难不成还打得过四五个混混吗哈哈……”
“行,那就交给你办吧,这次这件事成不成就看你了,好好干听见了没有!”
对话进行到这儿,王乐文也没再继续在曹鑫茂办公室停留惹人非议,只硬求了几包曹鑫茂私藏的好茶叶就赶紧下楼回办公室去了。
进办公室的时候杨斌和郑常山都坐在各自的位置干活也没主动搭理他,王乐文之前就和他们不太热乎此刻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和他们搭话。
只不过在经过郑常山的身边时,他看着这人貌似还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心底还是浮现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
郑常山啊郑常山,这世上什么事就是得看个关系,没关系的人就只能活该受着,这又能怪的了谁呢?
这般想着,顿时觉得心安理得不得了的王乐文便借故去了趟洗手间,之后又悄悄躲在厕所隔间里用电话和自己那几个混混朋友谈好了时间地点和酬劳问题。
这几个桥水镇本地的无业青年平时就游手好闲靠小偷小摸为生,一听有这种好事自然是上赶着要过来,而等这天快到下班的时候,刚过五点半,着急下班的郑常山就最先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哟,这么急啊。”
杨斌伸出脑袋看了他一眼,郑常山点点头笑笑回了句对啊,见状的杨斌一脸鄙夷地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而郑常山也在含笑拎起自己的公文包后又将抽屉锁好便缓步走出了办公室。
【可以了,你们去镇政府后门口的路上等着吧,看见他别废话,直接动手。】
目睹郑常山下了楼,王乐文用短信通知了那几个混混中带头绰号名叫刀疤的流氓又赶紧装作没事人一样自己从单位正门离开了,而浑然不知这一切的郑常山倒是难得带着些许懒散的心情下了楼,接着便靠在后门口就开始用短信骚扰他都惦记了一整天的陈先生了。
【陈先生,我就在后门口-3-】
【站在原地不要动,红灯。】
光是看这短信内容就能想象陈京墨那种一丝不苟的语气,郑常山勾勾嘴角将手机放回兜里去便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等着了。
这会儿他所处的位置刚巧就是正对着泗水街路口的镇政府后门,平时也鲜少会有除镇政府工作人员以外的人进来,但郑常山由于前段时间受伤,所以他每天都会为了少走点路就会走这条离门口近些的小道。
这段时间他已经恢复了不少,但是走路还是有点别扭,平时是看不太出来,但肉体凡胎的真伤筋动骨了肯定要修养一段时间。
此刻郑常山正背对着夕阳落下的光线站着,他的视线停留在脚下眼神也没有落到实处,可恰在这时,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却是突然间从后面接近了郑常山。
郑常山几乎是当下就反应了过来,但那几个人似乎也早有准备,有个穿白汗衫的胖子更是直接将一包白乎乎的石灰用力撒在了郑常山的脸上。
见郑常山闭着眼睛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这胖子先是露出了点得逞的恶意笑容,接着便将手里的钢筋对着郑常山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啊!!”
一声嘶哑的惨叫在无人的巷口响起,可惜这声音却不属于本该被打的头破血流的郑常山。
因为就在他被这莫名其妙的石灰撒了一脸的同时,他精瘦惨白却蕴藏着可怕力道的手掌已经格挡住了那流氓砸向自己脑袋的钢筋。
而几乎在瞬间,被石灰粉弄得眼球血红只能勉强睁开眼缝的郑常山就抬脚恶狠狠地将这看着就有两三百斤的高壮胖子一下子踹到了几米开外。
“呕……哦……”
蜷缩在地上狼狈地吐出一大口污血,在外头三天两头和人打架的刀疤头还是头一次挨这样的一脚,当下就痛的在地上爬不起来了,血肉模糊的嘴里看着就怪渗人的。
跟着刀疤头过来的这群小混混一见这情形也傻了,毕竟王乐文之前给他们的说法是个教训个软脚虾,哪知道现在这一过来,这明显就和事实不符,而还未等他们有进一步的反应,被撒了一脸石灰眼下看不见任何东西的郑常山就缓缓地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那根钢筋。
“谁让你们来的。”
煞白的脸上满是石灰的痕迹,郑常山本来气色就不好,被这么劈头盖脸的一砸整张脸都是粉尘,灼伤刺痛的眼角也像是要淌出血来一般。
可在这种情况下,他却依旧睁大着眼睛以一种相当惊悚可怖的笑容死死地注视着面前的这几个面露畏惧的混混,而这几个混混在互相对视了几眼后也不甘心就这么丢人现眼的逃走,直接抄起手上的钢筋就又一次冲着郑常山冲了过来。
力量悬殊之下胜负根本毫无悬念,筋骨断裂的声音在血肉上绽开鲜艳的花,郑常山半眯着他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不费吹灰之力地挨个打断了五个人的手脚,到第五个的时候直接踩着那人的背脊骨就狞笑着踩了下去。
当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已经很久没用这种方式来处理问题的郑常山失控地仰起头,脸上露出了明显享受沉醉于其中的享受表情。
骨子里的嗜血压抑太久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种感觉是这般的美妙,被肆意挑衅的感觉也让郑常山有些心潮沸腾,只不过血的味道还是从某种程度上很大刺激了他的感官。
而当他缓缓弯下腰先是将这人头破血流的脑袋往地上又踩了几下,这在这群混混眼中已经和恶鬼没什么区别的疯子这才一把抓起其中一人的头发一脸病态地望着他开口道,“喂,你刚刚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开,口,说,话,啊。”
……
陈京墨今天一天都在邻镇洽谈商业合作方案,席间作为最大出资人的他自然是受到了很大的关注。
因为近年来在国外活动比较频繁,所以说起来陈京墨在国内商圈的知名度反而没那么响亮。
只不过他几个月前一口气买下附近五个村镇地皮和那座荒山的大手笔还是让这些人意识到了他本身财力的雄厚,所以众人自然是不愿意放弃讨好这样一个大人物的机会。
“陈先生,来来来,让小弟敬你一杯……”“陈先生!久仰久仰啊!小弟是……”“陈哥!陈哥@”
“……”
看着比陈京墨爷爷看着还老的人也这么和他说话,陈京墨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场面,只维持着一个平淡的神情象征性的点点头其余的都不说太多。
而林桥身为他的贴身秘书自然是对这类应酬一向应付的不错,三言两语的就能将这些大多在他身上有所图的本地官员和商人们哄的服服帖帖的,不仅主动开始给他们这种相对外来的招商企业引路,每两句话还称兄道弟上了。
“林哥!这荒山的铜矿开采证就交给我吧!最好的开采队我来给你介绍!保证不让你和陈先生费一点心哈哈!”
被酒精熏得眼睛都红了的大老粗嚷嚷着开了口,林桥闻言也跟着大笑了起来,拿起手边的白酒爽快就和这说话的本地矿产鉴定机构的人碰了个杯。
“行!那我就全权交给王小弟你了啊哈哈,来,让大伙都敬陈先生一杯,跟着陈先生一起发大财……”
言语中带着众人都心知肚明的笑意,坐在首座的陈京墨闻言也没有立即开口说话,半响才在周围人谄媚讨好的眼神中缓缓拿起了酒杯。
见这难伺候的财神爷终于肯赏脸的模样,这些忐忑了半天官员和商人也跟着松了口气,只不过在之后的转交荒山产权合同的时候,陈京墨的视线落在那两页纸上停顿了一会儿,接着淡淡开口道,“请问,现在我是已经拥有了这座山的永久命名权是吗?”
“对呀,陈先生您想给这山头起什么名字都可以呀,这荒山啊本来就没名字,以前溪涧村的人叫它荒山,后来大伙就都这么叫了,现在陈先生您要是想这山想给个起个名字,那绝对是这破山头的荣幸啊哈哈……”
这人浮夸的回答让陈京墨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坐他边上的林桥打从他开口的时候心里就有种不妙的预感,而不出他所料的是,紧接着他家陈先生就用一种很是淡定的语气道,“那就将它定名为常山,是从今年七月开始生效的对吧?”
林桥:“……”
嗓子眼里的白酒差点没从鼻孔里喷出来,要不是一直都知道自家陈先生是情感生活匮乏的钻石王老五,林桥简直都要怀疑他家老板是不是被哪个情场高手给附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