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末，快要放寒假，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复习的时候，沈清苏却被各科老师推去参加各种考试。
知道她想赚学分，老师们都乐此不疲地给她报考各种竞赛比赛和活动。别人用了一整个普通高等教育、也就是十几年的时间都不能赚到的学分，她仅一个学年就能赚满，还大有远超之势。
一万学分，她现在已经七千多了啊，他们都认为这学生强悍，所以有的不是沈清苏所熟悉能参加的活动也让她去。
好比这场华夏八校联合举办的辩论赛，据说六位评委老师是国际上专门从事辩论赛相关的著名评论员。
沈清苏对这场传得沸沸扬扬、空前绝后的赛事自然有所耳闻，早在去年九月份的时候这个辩论赛就开始在各个学校宣传，今天才正式开始在圣元举行初赛。
过了初赛、半决赛、决赛后由评委老师选出最佳辩手、冠军团队。获选最佳辩手的人不仅会获得荣誉奖杯和奖金，还将有机会参加国际高校联盟辩论赛。
也就是说，档次提高了不是一点两点，从华夏到全世界，跨越种族和国界、语言和文化的差异。从华夏选出的这个最佳辩手，将代表自己的国家去参加这场国际赛事，与各国强人一决胜负。
至高荣誉，就算最终赢不了别人，这种代表国家参加比赛的事也够炫耀一辈子了，谁人不想？
只是沈清苏对这方面不感兴趣，所以当初许老师推荐她参加时，她拒绝了。然而没想到的是，在她今天照常要进班级时，隔壁班的班长突然叫住她，“沈清苏，你们班主任找你，在办公室！”
沈清苏一进办公室就感受到了压迫紧张的气氛，看这架势，哪是一个许老师要找她。打她一进来就被十几双眼睛刷刷刷盯上，而且这些眼睛还放着明灿灿诡异的光芒。
邓校长也在，上来就跟会晤领导一样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动不已地用力握了握，“沈清苏，沈清苏啊！”
“有话快说！”沈清苏不给面子地抽出了手，这老狐狸坑她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无须跟他客气。原本她还猜测自己是不是又要做什么候补，他这么磨叽反而打消了她的猜测。
“待会你去不去参加辩论赛？今天学校放假，专门让同学们去看比赛呢！”
“哦，放假？那我回去了。”沈清苏转身要走。
“别介啊，小姑娘家家的别那么急性子好不好！”邓校长将泡好的茶端到她桌边，让沈清苏更加疑惑，不着痕迹地看了大家一眼，“我没时间跟你磨叽，没事我就走了。”说是这么说，她还是很配合地在沙发上坐下。
邓校长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意思，“我们圣元校辨队的二辩……咳，嗓子出问题了，今天参加不了辩论赛初赛了，你能不能代替她参加一下？”
“又要我去做候补？”沈清苏这半年来没少碰到这种事情，总是在紧急关头选手出问题的时候把她推上去。
要不是看在所获学分加倍的份上，她才没功夫做候补，她自己要参加的东西都忙不过来了。
况且她也不是真的神到什么都不用看就可以把第一名拿回来，每参加一个比赛，她也需要花上不少时间学习巩固。
然而邓校长竟然说：“不是候补，而是……让你冒充……二辩徐瑶参加比赛……”邓行满脸心虚的表情，其实他也说不下去。
了解沈清苏的人都知道她的骄傲，让她冒充别人帮别人参加比赛？沈清苏眼神霎时变色，挑眉，“徐瑶是谁？我认识吗？凭什么让我代替她去参加比赛？这种事情不好说了，要是赢了名誉是她的，要是输了，是不是要怪我沈清苏呢？”
其实搁在别人身上，能参加辩论赛已经是很好的锻炼机会了。老师让参加，别人哪敢拒绝，也就沈清苏有这个拒绝的胆量和能力。
邓行忙将茶端给她，笑得有些殷勤，知道瞒她还不如把事情挑开说：“徐瑶，或许我说她是谁你不知道，但她爸爸你肯定知道……”他指了指上面，“圣元的上面，你明白我的难处……沈清苏，谁叫你平时那么能干，学霸考神，人家一眼就盯上你了！”
沈清苏乐了，“很好，我能干是我的错了？校长的意思是要以权压人了？”
“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这人权力太大，指明了要你帮忙，我也没办法拒绝，嘴皮子都磨破了。”
沈清苏却不乐意奉陪，“所以在你眼中我是一个可以不要尊严、拿利益就能驱使我办事的人？”
这话严重了，邓校长豁地一下站了起来，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干嘛这么硬气？这样会吃亏的！我求你好不好，就这一次，我们也难办啊！官大压死人，这年头谁不走后台？等徐瑶嗓子好了，你就没事了！”
沈清苏眯了眯眼睛，看向许老师，她还是比较听他的话，因为许庆国是一心一意做教育，不像某个老狐狸还跟国家打交道，相对圆滑。
许庆国点了点头，意思是去吧，他对校长要沈清苏做这种事也有些怒意，于是冷淡地开口：“就当去玩好了。”
“好，玩玩而已。”沈清苏“被”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之所以说烫手，因为今天她有不少卷子要做，而她很少会拖拉任务，将计划延后。
所以她很不开心，官大压死人？沈清苏心想着以后一定要结交一些为官之人，否则在这个世间行走还真转不开了！
“参加辩论赛的条件，菁英班十年内，你们不许动他们！”沈清苏意味深长地对着邓校长说了这句话，邓校长呼吸一滞，这丫头真会讨价还价！
菁英班是圣元特地为国家培养输送的精英胚芽人才，她说十年内不能动，意味着不能有意无意引导他们将来的去向，无论是学习的方向还是工作的地方……
真是丝毫亏都不吃！邓行无奈地点头答应，虽然因为辩论赛的事两人闹得有些僵，但他还是喜欢这丫头，一点亏都不吃的性子真是跟自己太像了。
圣元的更衣室内，沈清苏换上一身带有圣元标志的黑白正装，对着镜子将披散下来的头发梳上去。
旁边几个女生交头接耳，谈的都是她，无非好奇她这个人物以及她怎么在更衣室里。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沈清苏梳好回头，看到身后的红木长椅上坐着一个少女。
少女相貌精致，坐姿端庄，气质一流，显现极好的教养，只是看着她眼中迅速划过一抹讨厌，“你是沈清苏？”
“你是徐瑶？”很好，正主来了，而且嗓子好好的，这出戏越来越好玩了。
“你以为我怕输才叫你替代我的？”女孩的声音满是怒意，“你不要多想，这根本不是我的主意，我根本不会输！我也不想让你替代我！”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沈清苏摊了摊手，察觉到对方的怒意对事不对人，但凭什么，她沈清苏才该是生气的那个人好不好！
“是我爸爸……他怕我输，他不允许我输，他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他的女儿。他竟然背着我做这样的事情，我嗓子出问题了吗？真是好理由！”
“那你去找你爸爸说吧，拜托不要挡路，还有五分钟，提前三分钟入场，想必你不想输吧！”
“你……你会帮我赢吗……”徐瑶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其实她就是怕沈清苏会不服气从而故意输掉比赛，那自己就完了。
“不是帮你赢……而是我从来没输过。”沈清苏神秘一笑，轻轻拨开她离开更衣室。
那一瞬间，徐瑶突然明白，为什么爸爸不信任自己而是相信一个外人。因为在自己对着镜子不断练习深呼吸的时候，这个女孩，竟然可以如此高傲自信地挺直腰背离开。
自信到……令人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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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新年协奏曲
一群学生结伴着前往圣元中央大剧院，除了圣元的学生，还有不少外校的代表方队过来为自己学校的辩论队加油。
沈清苏顺着人流快步走了进来，抬头看到高台之上已经陆陆续续站了好几队人。第一轮初赛会淘汰掉一半，也就是四个学校的辩论队。
机会只有一次，先是电脑机选出辩论双方及出场顺序，再随机分配辩题，接着由每个辩论队一辩抽签决定正方反方。
沈清苏正要走上舞台，底下观众席前排就传来一阵唤声，正是早早过来占位的菁英班同学们，“班长，这里这里，我们给你留了位子！”“沈清苏，到这边来啊！我们这里也有空位！”之前和她一起参加过不少比赛的几位同学也忙招手。
看着满场找空位的学生，沈清苏淡淡一笑，打了个谢谢的手势就走上台阶。
“嚯！什么意思？我记得班长没有参加辩论赛吧？”严小恪试图瞪大门缝眼，看清沈清苏身上的衣服，连忙扯了沁阳一把。
“这意思是又被学校推去做候补的了！”陆潋咬牙切齿，沁阳的脸也跟着阴了一下，“真当我们好惹的吗？竟敢对班长指手画脚！”
“咳，班长要是不愿意，谁能逼得了她？”曾烨推了推镜框，一脸睿智地说。
“话说沈清苏参加了辩论赛，我们圣元肯定会稳赢不输。有她参加肯定会更有趣，我怎么感觉初赛就让人那么期待了呢！”戚元成话一落，旁边的盛采薇眸子就闪了闪，看向台上，八个校辩队，每队四人，三十二个人中她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她。
“那是！班长怎么会白做候补的，这半年来，她为我们菁英班争取的福利我都数不清了！就连校长那老狐狸都不是她的对手。”方媛伸展着腰身，信心十足。
“你们这是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吗？”这时一道幽幽的声音从第一排传来，老狐狸回头瘪着嘴说。
方媛吓了一大跳，眼睛转了几转，突然指着前面，“辩论赛开始了。”
圣元作为东道主，很“荣幸”地被选到第一个出场，随机选到的与之辩论的是魔都一所有名的公立高校，魔都一中。
底下掌声瞬间沸腾了起来，大家都没想到上来就是重头戏。
如果说圣元是华夏贵族私立学校中的佼佼者，那么魔都一中绝对是平民公立学校中的领头羊，后者论师资人才虽然比不上圣元，但却有能力让人将其与圣元做比较，可见魔都一中的实力非同一般。
而且魔都一中的学生竟然比圣元的学生还要高傲……在其他辩论队退场准备之时，台上留下的两队，一眼就能看出魔都一中辩论队的四人气势高涨、锋芒毕露，毫不谦虚地落座。
两队呈六十度扇形分开，中间扇柄之处主席台前站着辩论赛的主持人，开始分别介绍两队人中的一辩、二辩、三辩、四辩以及台下评委团、公证人和点评嘉宾。
介绍到沈清苏的时候，菁英班以及认识她的人都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徐瑶？沈清苏改名字了？”
“我去，圣元这么明目张胆地找人代替好吗？还是冒名顶替！”一人压低声音说。
沈清苏现在是圣元的学霸考神学分王，不认识她的人少之又少，找谁不好竟然找沈清苏，大大的违和感。
不是说让沈清苏来不好，其实知道沈清苏作为二辩大家都放了心，底气更足，但违和的是竟然让沈清苏顶替别人做这么委屈的事。
就算不认识她的人都忍不住为她抱屈，何况菁英班唯她命是从的人，邓行坐在这边就是来控制场面的，见此忙说：“菁英班的孩子们别闹，你们班长都没说话，你们在底下是想给她拖后腿吗？”
不愧是老狐狸，一群人瞬间安静了下来，“赛后我们再好好地、说！”沁阳意味深长地表示。邓行老脸立即变得苦哈哈的，当校长那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被那么多学生蹬鼻子上脸……唉，老脸何在啊！
众人安静下来之时就看到大屏幕中央出现的辩题——正方：天赋更重要，反方：勤奋更重要。
很普通到毫无特色的辩题，大家有些扫兴，给圣元和魔都一中的辩题，他们以为会是高难度的、很难入手的、很难出口的，最起码会被修饰的花里花哨看起来高大上一点的，结果……会有看点吗？
台上的实力派辩手们表示也被惊了一下，虽然是初赛，但不要这么贬低人的智商好不好？沈清苏不明白他们脸色怎么都僵了一下，但能看出来他们面上的疏忽大意。
这群孩子们都太年轻高傲了，输，往往就是输在大意上。
己方一辩抽到反方，主持人立马对对方一辩说：“现在由正方一辩进行开场陈词。”
几乎没有打腹稿的时间，尽管辩题简单而出人意料，但当大屏幕上的150秒越来越少时，大家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有限的时间内，铃声一响，对方一辩恰如其分地做完陈词。己方一辩接着做开场陈词，开门见山、提纲挈领、有理有据地陈述完己方观点，接着就到了大家期待的激动时刻，攻辩阶段。
攻辩阶段由双方二辩三辩分别作为攻方辩方进行限时问答，可以说是辩论赛中很重要的一环，也是大家都喜欢看到的激烈辩论阶段。
三十秒的时间，正方二辩迅疾地站了起来，出口犀利，语速奇快，“说到对方关于勤奋更重要这一观点，我不得不提出我的疑问。最近报纸上才出的一条新闻，脑瘫学生四次高考屡次不中，四次都以数学和英语个位数的成绩令人贻笑大方。据说他今年高考还要继续，我想不久后的事实就会告诉我们，失败，肯定会失败。一次次的结果让我们每次的期待都落空，没有天赋的勤奋，只是徒劳而已！敢问对方二辩，这样的勤奋有何意义？”
沈清苏起身，与绷着脸的正方二辩相比，脸上的微笑实在太过淡定，声音不高不低，吐字清晰响亮，节奏点把握的让人惊艳。
“对方辩友所举的例子我也有所耳闻，事实上，脑瘫学生四次高考失利根本代表不了什么，更不可能成为对方辩友否定我方观点的理由。”
“首先，脑瘫学生因为生病的原因，理解和记忆能力等都存在障碍，本身就不及我们正常人，对方辩友不能因此否定他的勤奋。或许我们常人做成一件事需要花费的时间，他需要花上我们三倍、十倍甚至上百倍的时间！他的勤奋只是没有得到验证，而不是没有意义！”
“再者，对方辩友对于没有发生的事情进行妄下定论实在有失偏颇，对方辩友怎么知道他今年高考依旧失败？对方辩友何以有资格在脑瘫学生自己都没有放弃的情况下就表达失望的情绪？我认为对方辩友举了个不恰当的例子，加上不客观且片面的个人见解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正方二辩豁地一下站了起来，被沈清苏淡淡却咄咄逼人的语气激得立马回击：“请反方二辩直面我的问题陈述其词，现在还没到反方二辩的提问时间，请不要用问句反问！”
“脑瘫学生屡第不中是个再鲜活不过的例子，因为那名脑瘫学生就是我们魔都一中的学生，我天天能够看到他的用功，感受到他的勤奋，但这样的勤奋除了让人摇头哀叹，根本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反而拖累本就贫穷的家庭！他的父母含辛茹苦将他养大，还须承担他高昂的医药费。试问反方二辩，如果他不在高考上钻牛角尖，发现自己的天赋所在，找到自己的擅长之处，岂不是比苦苦挣扎、只想着一味勤奋就能成功更有意义？”
“啪啪啪！”沈清苏起身为她鼓掌三声，笑意盎然，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实在有些醒目，引得众人一丝不错地盯着她看。
年轻甚至有些稚嫩的精致面容，穿着一身黑色笔挺女士套装，经典的三排扣上方露出里面白色丝绸面料的衬衣，端庄娴雅，气质温婉，这只是表象。
然而她一开口，众人就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强势锐利、思维之敏捷、条理之清晰、措辞之严谨。正方二辩同样不差，当仁不让，却少了些她身上的气度和感染力。
好比同样的话，两人同时说出来，正方二辩就没有她说得有信服力，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班长沈清苏，连一开始将她视为情敌的盛采薇都被她收服的服服帖帖。
“关于意义这点，我想对方辩友混淆了概念，意义不完全等同于成功，失败不等于没有意义，成功不等于意义更大。脑瘫学生一例对方辩友说意义不大，我想对方辩友显然是认为成功了才更有意义。”
“其实对于脑瘫学生来说，勤奋付出的意义肯定不仅于此，他的勤奋感天动地，对方辩友即使对他这样苦苦挣扎的行为不能理解，但依旧会感动于他的执着坚持。家人的支持，我们的感动，社会的包容，魔都一中愿意供养着这样的他，各大机构、新闻媒体纷纷报道他的事迹并为他捐献物资资金，这些对他来说不是意义吗？反之，社会群体从他那里获得的正能量，魔都一中从他身上获得的荣誉，甚至于对方辩友一开始所说的贻笑大方，他为你们提供的笑资……这些，不意义重大吗？”
女孩抑扬顿挫的微讽语气，不知怎的，突然让那些曾经笑过脑瘫学生的人无地自容，场下一时安静无声。
直到铃声响，第一轮攻辩止，大家才反应过来，掌声雷动，整个剧院里如同山呼海啸般久久难以安歇。
第一排的评委们各自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邓行似有所悟般脸色凝重，沈清苏她何尝不是在讽刺着这样致力于挖掘有天赋的学生的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