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晚》十二门徒
(不再规矩的人与人生)
林晚吟在那躯壳之中脑里一片空白,他还不明白成人射精后的片段,只是双眼圆睁,看着半空落下一朵白云,白云散开后打亮了他晦暗的视野,白色的天花板有着稜角分明的格线,格线提醒着林晚吟:你不再是个规矩的人。
“看看你的下半身啊,你不再是个规矩的人!”
林晚吟起身,柔软的白色床铺与周围同色的房间之中,他的深蓝色裤子湿了一片,伸手翻开,裤内湿黏的蛋白似的液体提醒着林晚吟的浑身是罪。
他竟然在诅咒着别人的同时初精,林晚吟没能忍住,一时之间抱头尖叫,房外的刘玉兰听见奔来,而刘玉兰知道林晚吟经歷了什么,拿着湿布为林晚吟擦拭下身与换下他湿漉漉的衣物。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林晚吟,摇摇他、安慰着他。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情!?』
刘玉兰不知道如何同林晚吟解释,擦去林晚吟的眼泪,『你只要记得,这是上天给你的礼物,若你想要,你甚至可以删除信徒的恶梦,让他们都过得幸福快乐,你就是尊师要找的人。』
『可是他刚刚要我做什么你知道吗?』
那可不是让人幸福的事情。
刘玉兰叹口气,将林晚吟重新抱紧,『我让十二来陪你好吗?』
能与林晚吟相处的人有限,十二是少数的其中之一,也是林晚吟少数觉得能放松相处的对象,他点点头,让刘玉兰离开带着十二进入他的小房间。
十二一见到林晚吟高兴得不得了,拿着手中最新的漫画一把将林晚吟给抱住,十二与林晚诗一样都比他年纪小,他将十二当作自己的弟弟看待,没有办法见到林晚诗的时候,不知不觉之间,十二成了他的心灵依靠。
而十二也将林晚吟当作一个避风港,除了谨守本分不透露自己的名字以数字称呼其他门徒之外,他让林晚吟知道了几乎所有自己的事情。
十二的妹妹和林晚吟与林晚诗一样都只差一岁,他的妹妹便是十一,十一与舅舅住在一起,十二则与他的父亲住在一起。
林晚吟深深知道这个规则,除了刘玉兰主动告诉他本名以外,他未曾主动询问十二与十一的名字,就连家教老师一起来教导他与十二时都是以数字称呼,未曾从老师口中听见她称呼十二的本名。
林晚吟会知道十二的名字,是在有一天十二来到他的房间哭得唏哩哗啦,他抱着一隻粉红色的熊宝宝,他记得熊宝宝的尾巴上刺着英文“esther”,手上捏着的卡片上,有着三人和乐融融的照片。
女人左搂右抱,十一与十二咧嘴大笑沉浸在被母亲拥抱的幸福时刻中,虽然女人笑着但林晚吟可没错认,她与自己第一个入侵恶梦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顿时间,林晚吟全身颤慄,一股噁心想吐直衝脑门。
林晚吟看过卡片上的第一行字:“给青仪、青衣“后,立刻是忍无可忍地往洗手间奔去吐了一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实会是这样地令人噁心想吐。
那天,十二的母亲自杀走了,因林晚吟在恶梦中对他的母亲下达了自杀的指示,所以洛青仪的母亲走了。
一定是因为这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林晚吟跪在自己的呕吐之中,一遍又一遍地想起那个梦境,是自己、是自己,肯定是自己干的好事!是自己夺走了洛青仪的母亲!
洛青仪担心地跑了过来,当时他只是想着原来林晚吟也和他感同身受着失去母亲的痛,根本不可能想到眼前这样善良的人是夺去母亲的兇手。
他所依赖的玩伴、与他有着一样经歷,被迫与妹妹分开的玩伴,怎么可能会是促成母亲自杀的帮兇?
即使到了洛青仪终于知道真相时,他也没能想清是为什么,答案只有林晚吟可以告诉他,但林晚吟却一点不记得了,不可能从他的身上找到答案,取而代之的是他施加在母亲身上的诅咒好似灵验在他自己的身上。
林晚吟一心一意想着死亡,要是最痛苦、最难受的死亡,好似唯有这样,他才能赎完自己的罪,不只是一命换一命,而是连同那样的痛苦都对等地换了过去。
洛青仪的一切化成闪光与碎片飞快地闪过,白光再度现于林晚吟眼前,那是他曾经熟悉的天花板,晨光美诊所。
他见过的天花板不多,自然记得这里是哪里。
林晚吟撑起身体,或许是因为还吊着点滴,他的双脚并不会痛,林晚吟掀开棉被,光裸的下身双膝包裹着的纱布渗出的血告诉他,与李修德经歷的事情可不属于那些洛青仪的陌生片段。
林晚吟按了呼叫,拿起床头柜的手机,上头的日期活生生跳了两天,他只不过是做了一个短暂的梦,醒来却恍若隔世,两天就这么静悄悄地溜走了。
而他也剩下不多时间了。
呼叫铃响后,进入病房的曾经是自己殷殷切切期盼的夏穆医生。
每当林晚吟想他的时候都会在网站上瀏览他的广告,多少人要按"略过"的东西却是林晚吟捨不得错过的宝,被软禁的日子里,他一天只有十分鐘可以使用笔电,他不能正大光明在监视下搜寻医生或诊所的名字,只能装作自己很在乎全知引导会的悬案,那十分鐘看尽杰森与红雀的影片。
十分鐘后,等着明天的十分鐘,或是哪天又再被打得半死不活时送进诊所给夏穆治疗或是整形。
十年过去,夏穆仍然与初遇时相同,梳理柔顺的短发、严谨的黑框眼镜与高耸的鼻樑、大大无辜却充满智慧的眼睛,如今再次看见,林晚吟似乎懂了什么,有什么样的情绪牵引着他去寻找一个与十二、与洛青仪很像的人,就像洛青衣说的,她的记忆消失,但是那种情绪并没有消失。
夏穆那单纯且诚挚的双眼,是他一辈子都无法直视、一辈子歉疚的双眼,而那双眼睛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找到了自己。
「晚吟,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夏穆将椅子拉近林晚吟坐下,仔细打量林晚吟的脸色。
林晚吟笑,「我没事,这么多事情都没死,这次也没事的。」
「余正仁死了,这样一来,你应该自由了吧?不会再被虐待了吧?」
「余正仁死了?」林晚吟不解。
夏穆取出手机点了点,给林晚吟看萤幕上的报导:youtuber杰森与红雀助破案!黑吃黑!黑道梟雄死状悽惨!
林晚吟继续读,警察迅速逮捕的嫌犯竟是王瀚。
可是王瀚怎么可能杀余正仁,林晚吟别过视线,没有让夏穆看见自己多馀的表情。
「对,可能中弹我吓傻了吧?是王瀚没错,我亲眼看见他开枪杀了余正仁。对了,那个警察呢?」
「李先生?我已经请人连络他与送你来的那位洛先生了,他们都在路上。」
林晚吟知道那是洛青仪。
相信波普已经将事情传达给他了,接下来就是与时间赛跑。
「我的脚什么时候能走?」
见林晚吟难得积极,夏穆虽希望可以给林晚吟他想要的答案,「很可惜,可能要花上好几个月,还要復健,枪伤是很难治癒的。」
「你想要赶在自己完全忘记之前脚痊癒吗?」夏穆问道。
林晚吟点点头。
夏穆双手交握,神色担忧,「我按照惯例检查你的脑部,虽然我不是专业的脑科医生,但问了我的朋友,他说你的脑部皮质正在退化,就像阿兹海默氏症患者一样,恐怕,再没多久时间就会发病。」
林晚吟听了失笑,「怎么可能?我刚刚才想起一些我根本不可能记起的片段,应该还能撑一些时间的。」
夏穆看着林晚吟的双眼,「那么,可以说说看你说的片段是什么呢?」
林晚吟哑然,现在要他说他竟然说不出来了。
明明那些画面都是那么鲜明现在却变得支离破碎,林晚吟不敢相信他才记起的东西那么脆弱,时间完全不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