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昏沉间,雪地的冷意渐渐离江晏清而去,她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又柔软又宽敞的床舖上,情不自禁地向右滚了滚,却听到一声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一道女声自床畔边传来:「语晞?语晞你醒了吗?」
声音急迫,语带哭腔,不似梦境,令江晏清霍地睁开双眼。
入目的是两位中年的一男一女,身着从未见过的奇装异服,男人身穿黑色衣物剪裁得宜,衬得他端庄肃穆,自有威仪,女子则身着短衣长群,看似端庄高雅,自有风华。从未见过这般穿着的江晏清一时愣在原地,有些呆愣。
两人的面容都是不加掩饰的担心,见江晏清呆着,神色古怪,女子皱起眉,忧心地再唤一声:「语晞?怎么了?」
语晞?
江晏清霍地坐起身,环视周遭一圈,入目的不是她自己冷冷清清又空空荡荡的寝宫摆设,而是从未见过的景致,意外令她脑中瞬间一片空白,惊讶地瞪大眼。
「快!快去喊医生过来!」女子见自己女儿脸色忽青忽白,连忙对老公示意,后者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林语晞,心中涌起些许古怪,皱眉迈步朝外走去。
医生?
又听到一个新词的江晏清心中有些不安,正猜测着医生是什么,手却忽然被坐在床畔的女子温暖的手包覆住,她留下眼泪,心疼地看着自己说:「妈妈不逼你去吃饭了,你别吓妈妈……」
那恨不得将所有疼痛都代之受之的眼神,令江晏清不必再猜都知道,所谓的「妈妈」,是什么意思。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如果母妃在世,她会不会也用这般眼神和自己说话?会不会总用这般温暖的双手安慰自己?
「妈妈……」江晏清如同牙牙学语的孩童般生涩的开口轻唤,眼泪止不住溃堤。
「好了好了,没事了⋯⋯妈妈在呢。」林夫人抱着女儿哄着,令江晏清泪水流得更盛。
林父带着医生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一向刁蛮任性的女儿柔柔弱弱依偎在老婆怀里,似乎受了无尽委屈,令一向坚强不落泪的她受不住大哭。
林父沉着脸色,心中微不可见的轻叹一口气,女儿如此不乐意,他也不好再勉强她,只是林家的未来,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医生走向坐在床上的林语晞,拿出听诊器诊了诊,不知为何对方看着听诊器靠近她时,心跳突然奇异地加速,但整体而言并无不妥,判定是三天没吃饭带来的血糖低后遗症,医生开了点滴和升血糖的药方功成身退。
「好了,既然你不想和秦煜吃饭,那便不必去了,这几天好好休息,按时吃饭,不许再胡闹了!」林父脸色凝重,最终还是妥协,颇为怒其不争地转身离开,可江晏清还是从那坚毅背影看出一丝浓浓的厚爱与温暖。
秦煜?
将这个名字悄悄记在心底,江晏清就怕自己再多说会露馅,故作疲惫地躺回床上说:「妈妈……我想先睡一阵。」
「好好好,快休息,妈妈晚餐让人替你准备你爱吃的,等你醒来就吃可好?」林夫人替女儿拢了拢棉被慈爱地开口,江晏清心中感动,温婉一笑点头:「好。」
离开时,林夫人体贴地关了灯,明亮如昼的房间霎时昏暗,唯有一盏镜前的桌灯透着微弱舒适的微光,而方才闭上眼的江晏清忽地又睁眼,下意识走向屋中唯一的光亮—摆着镜子的桌子。
入眼,是一张白皙陌生的脸庞,虽然没有美人图中长驻的巴掌脸,但略圆的脸庞多了几分平易近人的可亲可爱。
看着镜中之人,眉目温婉,睫毛纤长,最重要的是—眼瞳中如正常人一般,明亮澄澈,没有双瞳。江晏清呆愣着并不自觉地伸手,右手与镜中之人的左手轻触,冰凉的触感真实地传递至指尖,可她却无法说服自己这里并非梦境。
你是......何人?
*
饿得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昏睡过去后,温暖渐渐离林语晞而去,她感觉身后的床不知不觉变得又冷又硬,情不自禁抱怨地呜咽一声,手无意识拍了拍身下,这是她有起床气时下意识的宣洩动作,自己的床拍起来柔软又有弹性,特别疗癒,可这一次,她一拍,一声硬木的声响传来,手因反作用力而麻了一瞬,她疼得睁开眼:「痛!」
林语晞忽地睁开眼,暴躁地坐起身来,入目的是一张木床,她的意识还有些模糊,左右环顾一圈发觉周围是一处毫无印象的环境,房间里单调的只有一张桌子和椅子,还不是家里的大理石桌,而是木质的。
她又躺了回去,朦胧地想—啊,做梦了吗。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我林语晞这辈子还没看过这么寒酸的房间呢。
躺了一阵,睡意竟越来越稀薄,森森冷意传到林语晞身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冷啊。
林语晞忍不住用双手相互摩挲取暖,她记得自己穿着简便的睡衣入睡,可摩挲的一瞬,一种极诡异的触感令她再次睁眼,入手的布料不似棉,反而像是从前妈妈买过的旗袍。
这一次,林语晞脑子一个机灵坐起身,她打量着自己身上穿着一袭不是旗袍,可也绝非自己睡衣的一身紫衣罗裙,像极了电视古装剧上的装扮,脑子倏地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鬼衣服?
「公主!」一声轻唤令林语晞下意识看去,一名穿着素米色衣裙的人印入眼帘,陌生的声呼令坐在床上的她眉头一皱,凌厉不悦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投去。
入房的是曇华殿一等宫女秋扇,她的眼中又惊又喜,同时松了一大口气,一个时辰前,三公主还未跪满大公主所说的两个时辰,便冻晕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吓得一眾原本唯唯诺诺不敢违逆长公主的宫女太监们急急忙忙将三公主带回宫里寻太医。
幸运的是太医说公主并无性命之忧,毕竟三公主再不得宠,也是南朝公主,若皇上一怒之下让整个曇华殿的下人为她陪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此刻看着安然无恙的三公主,秋扇只觉悬在脖子上的大刀终于被收了回去,公主说好听一些是宽和,说难听些便是懦弱,既然成功醒了过来,以三公主的个性,这件事也就这般揭过去了。
虽然这样想,但此刻三公主眼中毫不掩饰的不悦和凌厉令秋扇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毕竟来曇华殿十多年,她从未被主子用此种目光看过。
「公主?」秋扇疑惑地走至床前,林语晞浑身一震,不可置信望着来人问:「你叫我什么?」
「公主?」秋扇被三公主问得有些矇,又疑惑地唤了一声,没想到对方瞪大双瞳,外灰内棕的眼瞳中闪着妖异的光芒,满是惊恐地抓住自己:「谁是公主?」
秋扇惊地跪了下来,颤着唇颤巍巍开口:「公主别吓奴婢,难道公主......冻糊涂了?」
方才收回的大刀似乎再次重新悬在秋扇的脖子上,她惊恐地想-在这般冷的天气里跪了那样久,该不会把脑子给冻坏了?
公主?奴婢?
林语晞的脑中一下子闪过很多念头,唯一清晰的是眼前所见大概不是梦境,于是一道不可思议却最有可能的解释闪过脑中-我难道,穿越了?
身为有钱有间的富家千金,林语晞也曾看过一两本市面上流行的穿越文,当时嘲讽一笑的荒唐故事竟然有一天会在自己身上应验?
忽地,林语晞脸从惊讶转为苍白,她不可置信地想-那些书不是都说死掉才会穿越吗?我绝食三天就死了?人家甘地70岁都能绝食21天,自己才绝食三天就死了?没天理啊!
思及此处,在秋扇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林语晞伸手用力地、狠狠地、用尽自己吃奶力气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啪!」响亮的巴掌声,鲜明的红色掌印火辣辣印在脸上,林语晞痛得撕了一声,双目盈盈即将落泪,而一旁的秋扇张大嘴惊呆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伸手抚摸自己的脸,疼得半边脸都麻了,林语晞瞥一眼愣在一边的小宫女,十分不客气地道:「没看我脸都肿了吗?还不去拿冰块来!」
「是!」秋扇回过神连忙道,心中满是问号,很想问「公主您脸肿,不是您自己打的吗?」但还是憋了回去。
今天的公主不太对劲!
房间里,见秋扇退出房间,林语晞迫不及待地跃下床,环视房间一圈竟然没找到半面镜子,她有些意外-一个女孩子房间怎么可能没有镜子?
不信邪的林语晞翻箱倒柜许久,终于在衣柜的最角落里找到一面小铜镜,上面积满尘埃可见许久没用,她随意擦了擦,迫不急待看向镜子。
印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倾城的容顏,高挺的鼻子,如画般精緻的巴掌脸,五官深邃,轮廓分明,没有睫毛膏和睫毛夹修饰便纤长捲翘的睫毛下是一双异于常人的美丽双瞳,外灰内棕,唇线扬起时,张扬冷艳,如电视剧里的妖嬈精灵。
看着这一张脸,林语晞不禁扬起嘴角,她一向最不喜欢的便是自己的圆脸,老是被说像邻家女孩一般,这张微微一笑便高贵嚣张的脸,倒是十分适合自己。
「真没想到妹妹竟然还敢照镜子啊?」忽地,一声极尽讽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一位女子身后跟了四五个宫女,被眾人拥戴,气势无匹地上前,林语晞转头望去,对方凤眼微扬,张扬跋扈的神色落入她眼底,轻挑地质问:「妹妹跪满两个时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