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一段感情的失败,当时薛祐竹低迷了几天,吃饭虽然还是香的,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像是突然删除生活中一项例行,心里并不踏实。
儘管她并没有太深厚的不捨,多的是无法理解,不过是在朋友们的解析与讨论中,多少了解前男友的心境。
了解是了解,要真的说感同身受的理解,薛祐竹却不敢承认,只是面对下一段感情,她难免踌躇,每一个行动前都会反覆思量,会不会显得自己不够在意。
薛祐竹开始配合他的喜好、迎合他的兴趣,为难之馀还是会同意他的约会,儘管需要大半夜赶着实验报告与理论的课外读物。
她怕对方又感觉不够被重视,一改留给彼此生活的自由空间的信任,时常关心对方的动态,但是,她总归不是这样的个性,于是在手帐上记录下提醒,李綺薰碰巧得知此事,嘲笑了好几个星期。
薛祐竹挠挠脸,确实也感觉哪里不对劲,却又无法具体形容,更无法说出任何有力的辩驳,眨眨眼,只能说:「毕竟感情是需要经营的的。」
因为费心经营,所以会感到疲惫也是正常的吧,儘管黑眼圈深得让简熙一见面就嫌弃,去餐厅路上反覆与她确认要不要区域药妆店买眼膜,眼底真诚的关心染着几分玩笑,却也因此让人当下忽略他的细腻。
老实说,薛祐竹并不喜欢前男友的朋友群,倒也不是能列举出讨厌的点,只是初次见面便直觉磁场不合,她也反感他们毫无忌讳与礼貌的聊天方式,总是能避则避。
避不开的话,薛祐竹便机灵戴上口罩装过敏或感冒,将厌烦的表情藏在里头,给当时男朋友留点面子。
前男友是系上的学弟,因为分组报告熟识。能来上修高年级的课程,薛祐竹对他有勤学认真的第一印象,笑起来靦腆,说话温和,朋友群里倾向倾听,也是薛祐竹能忍受他朋友的原因,至少,他没有被影响。
后来,因为与系上同学打赌输了,硬着头皮去选修定向越野的体育选修课,可怜兮兮站在队伍里,猛地一眼在万头鑽动里看见熟悉的面孔,乐呵呵地上前与学弟打招呼。
努力秉着「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别人」的心情天花乱坠的扯着话题,幸好学弟没有因为她表现的聒噪而在分组时弃她不顾。
「宋衍光,要一组……哦,你已经有组别了?」似乎是他的朋友,薛祐竹一颗心吊了起来,深怕被拋弃。
眨眨眼,清澈的眼眸里全是无辜,轻轻抿一下唇,却也没有开口替自己争取,她还是稍微要守护一下自己的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嗯。」他低头望着她,只是一瞬间,也是那一眼,足够他捕捉她眼底的不安,因为,他一直注视着她。
不论相隔多远距离。
薛祐竹低眸盯着鞋尖,彷彿等待着审判,明明十分在意,却又高傲的像猫。宋衍光忍不住失笑,不是很可爱吗。
趁着薛祐竹低头的姿态。宋衍光朝朋友摆摆手,盛满心满意足笑意的眼里洩出警告,视线回到薛祐竹身上的时候,恢復挑不出错的包容和宠溺。
「嗯,我已经跟学姊约好了,我们同一组,你自己加油找人吧。」
「哦——嘿嘿,好吧。」他的朋友意味深长的拉长了语调,没说什么,无端让薛祐竹悄悄红了脸,满身躁气。
不会是要被认为勾搭小鲜肉还是小奶狗的老女人吧……呜呜呜,她其实、她其实也就大了一个年级,不至于这么容易看出来吧。
宋衍光瞥见薛祐竹的头垂得更低了,虽然可爱,但不忍看到好似感到为难,同时压抑住摸摸她脑袋瓜的衝动,总想给她顺顺毛。
「赶快走,不然你如果沦落自己一组,不要怪到我这里来。」
「懂懂懂,我马上走,麻溜的马上滚。」他在嘴边做了拉上拉鍊的手势,却还是没忍住,「好好关照学姊啊,不要给学姐拖后腿。」
「……你还是闭嘴吧。」
远远朝朋友翻了白眼,宋衍光拉回注意力之际,发现薛祐竹牢牢盯着他,心中戈登一声,紧张着是不是自己的意图太明显了,装作不动声色的木头模样。
努力稳住声线与态度,他放软了声音,像是与家猫的低语,「怎么了吗?」
「他怎么知道我比你们大?」
「呃、欸……啊。」
宋衍光害怕被看穿的无措毫无遗漏落入薛祐竹的眼里,她垮下纤瘦的肩膀,丧着气。
舔了舔乾涩的唇,宋衍光暴风似的转动着脑子,编想着合适且合理的理由,正要开口,意外被懨懨的语气打断,他一愣。
「难道我已经到了一看就是年长的年纪了吗?一看就认为比较老吗?」
「咦?」
「你又不是大二,在学校总有可能遇到比自己小的吧⋯⋯我也不是要说我可以看起来比你小,但是,直接篤定认为是学姊不是太伤了吗?」她傻气的捏捏自己的脸庞,嘟囔的模样确实没有人比她更像小孩子。
原来是在说这个。宋衍光被自己草木皆兵的念头逗笑,放松了精神。
「因为我和他提过你。」
「啊?」立刻被拖离沉浸不过几分鐘的伤感。
「我提过系上有一个很厉害的学姊,留着……空气瀏海,是这个名字吗?头发是有点亚麻绿,看起来雾雾的,很适合她……身高虽然不高……」
薛祐竹跳脚,「停停停,有你这样形容学姐的吗?你这是、你这是在损我还是在单纯的介绍我?」
我这是在形容我喜欢的人。这样的真心话宋衍光自然说不出口,也深知此时此刻言之过早,会把她吓得逃跑。
「是在介绍……吧。」
「吧?你还吧?你还给我吧?你自己都不确定了,宋衍光你这是在、在⋯⋯你没有在敬老尊贤的。」她一时语塞,好不容易拽了个成语。
宋衍光迟疑,「我这是算要敬老、还是尊贤呢?」
「……学弟,你学坏了。」啊啊啊啊,不对,学弟这是露出本性了吧。
见她不可置信的大眼睛,清亮的眼光里除了错愕还有逐渐漫上来自在轻松。宋衍光勾了唇角,她捨不得看见战战兢兢和小心翼翼的薛祐竹,他想,在她面前,她可以恣意一点。
初时爱情的萌芽与成长都是美好烂漫的。
在一起后宋衍光不再喊她学姊,也不常喊薛祐竹名字,倒是经常喊他姊姊,喜欢看她驀地红了耳根,眼睫扑闪这,声嗓也不自觉温软,特别宠溺的模样。
「姊姊,明天去北海岸看海吧。」
「姊姊你真的不吃我特地早起做的饭卷吗?」
「我头痛,好像中暑,姊姊可以陪我吗……」
宋衍光没有特别装作委屈,只是,姊姊两个字话落,薛祐竹总感觉有需要呵护他的责任。
儘管被李綺薰嘲笑是母爱光辉。
他晴朗的笑与清润的声息覆盖她一整个季节,薛祐竹习惯他在左右的陪伴。
他几乎不得寸尺,薛祐竹却是不自觉宠着他,
并不是中途情意生变了,而是,薛祐竹的喜欢顿慢且轻浅,无法势均力敌的喜欢在时间里逐渐失衡,两人爱情的表达方式虽都是安静内敛,但是,倾斜的宋衍光无法感受到被偏爱的依赖,经常处于不安与失落。
原本岁月静好的相处像脱了轨的火车,与原先的舒坦自在背道而驰。
终于到了说要分开。
总是为对方考量,不愿意主动打破两人之间摇摇欲坠的恶平衡,反而让无法消失与没有正视的疙瘩越生越大,让误解雪球般越滚越大。
不想让自己显得小气、不想用这种小事烦她、不想让自己显得不上心、不想让他担心,相互亲近与理解的线曾几何时断了,像冬日冻结的街道,再也无法靠近,一碰都是冰寒。
「所以是为什么?」
李綺薰是第一个知道的,她真的恋爱雷达很灵验,薛祐竹分明什么风声都没有透露,但总能被她猜到。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明明一直以来相互包容体谅的人,突然就无法走下去?
宋衍光的眼底是一片星夜,沉寂静謐,点点的星光是难言喻的期盼,薛祐竹仰头,迷惑的望着,怎么也没料到,他会冷静的说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