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躺着一对精緻的银戒,在路灯下泛着光,在耳里人声嘈杂中显得更为纯粹。
杜洛城看了一时无话说,但曹贵修从盒子中拣了其中一隻,拉过杜洛城的右手,套在了中指上,正好吻合。
「幸好挺适合,不然我担心我买错了。」
「你还会担心这个?」杜洛城愣愣地看着手上的戒子,嘴上的话很明显是放错了重点。
曹贵修将另外一枚戒指摘下,套在了左手的无名指,想着这套戒指挺配他俩,不由得欢欢地笑了。「我更担心你不喜欢。」
杜洛城摘下了戒指,拿在手上映着灯光仔细地端详了会儿,发现戒子的外侧刻着些什么。
那是俄罗斯文,杜洛城自然看不懂,瞅了好一会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而他那尝试解读俄文,愣头愣脑的样子逗笑了曹贵修,但他同时也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这上面写那什么呢?爷又看不懂。」杜洛城哼了一声,但手里紧攥着戒指,生怕掉了似的,脸上更有些许潮红。
「ectьпamrtьo6omhe,ectьвmnpecepдцe,гдeжnвyr.」
曹贵修轻轻地用两隻手掌合住了杜洛城握着戒指的那隻手,他的大掌十分温暖,散发着令人平静的温度。
杜洛城这看不懂俄文的人,更别说听得懂了,但从曹贵修低沉的口吻,他听出了深情,也就明白或许这是一首和爱有关的句子。
「里面还有写些东西。」曹贵修提醒道。
杜洛城摊开了手掌,看到戒指内侧多了三个单词,好在是英文,于是照着发音念了:「曹⋯⋯贵⋯⋯修⋯⋯」
「杜洛城。」曹贵修脱下手中的戒指,在杜洛城面前晃了几眼,同个位置上竟有杜洛城的名字。
他心脏跳得飞快,殊不知曹贵修亦然。
「⋯⋯曹贵修。」
「杜洛城。」
「曹贵修、曹贵修、曹贵修⋯⋯」
他一遍遍念着,每一遍都彷彿喊道灵魂里去,刻在心中最柔软的田地。
「杜洛城、杜洛城、杜洛城⋯⋯」
他也一遍遍回应,似是要将这三个字揉入体内,化作躯体的一部份。
杜洛城不再如在酒馆前哭丧着脸了,反而笑得合不拢嘴。
他重新将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里头的字即使细小而感觉不到,他却觉得那三个单词正在灼烧他的皮肤,彷彿要将自己烙印在他的手指上。
「我这戒指外边还没写个什么,想着让你替我想想。」曹贵修晃了晃手说道。
杜洛城定睛一看,还真的是空白的,「谁让你不和我说一声就先去做了,你还得再多跑一趟,麻烦。」他嘴上是这么说,但内心已经悄然在思索该给曹贵修留个什么了。
曹贵修笑笑,「不麻烦,你写在一张纸上,我拿到了就去找师傅刻。」
「得咧,是说你刚刚竟然戴在我的右手中指,你不想活了啊?当我女的?」他们继续走在街道上,柔柔的光芒照耀下,他彷彿回到米拉波桥上,但这次不同,他身旁多了一个人。
「那我可得唤你一声曹夫人?」曹贵修也笑吟吟地戴回戒指,跟上了杜洛城的步伐。
「你要真敢,我就把你登报在头条,让大家都知道你入了我们杜家。」杜洛城嘴上说着,内心还真的在估摸着要怎么说服薛千山,把他俩的事放在报纸第一页,字得够大、标题得够响亮⋯⋯
曹贵修脸上仍掛着笑容,彷彿能从杜洛城的脸看到他脑子正在运转,暗笑道这没安好心的主儿。「曹夫人真爱开玩笑。」
「别把我跟你曹家扯一块,军人就没个好东西⋯⋯」杜洛城推推眼镜,想起当年曹司令在平阳欲强留商戏蕊的事儿,就让他对这些蛮恨的军爷没什么好感。
除了曹贵修。
「我和我爹不一样。」曹贵修也当然知道,在杜洛城心里边,他便是那个例外。「你不是问我今儿去哪吗?我就在我小娘舅家坐坐,顺便去领了这对戒指。」
杜洛城莫名感到好奇,问道:「你早订了?」
「不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吗?看你一开始不领情,我还怕这戒指送不出去⋯⋯」曹贵修说罢,有些不自在的看向别处,他当时是真的怕了。
过去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现在竟怕讨不得人心。杜洛城想,他可得有多不一般?但嘴上仍是硬挺:「那我还真不该收,让你伤心伤心。」
「曹夫人怎么会拒绝夫君一片好意?」
「你再叫我曹夫人我可真的要翻脸不认人了。」
他不置可否,为自己保留了之后还能呼唤的空间,沉默了一会儿,又尽可能自然地转移话题。「你今儿都干什么去了?」
杜洛城也没去在意,闻言就真的回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怒火又不由得升起,翻了个白眼,开始向曹贵修起了个头:「我呀,就是去那水云楼受气的⋯⋯」
他们在回去饭店的路上,杜洛城把他和商细蕊吵架的经过都给交代了一遍,内心舒坦许多,却有了更强烈的感觉在心里边。
那一刻,他了解他们之间缺了什么。
是一个普普通通,却长长久久的承诺。
但杜洛城也知道,这样的承诺,曹贵修已经许了他。
而曹贵修,他选择暂且不管与杜洛城应有什么结局,他只想在有限的时光里抓住眼前的光景。
正如他现在紧扣着杜洛城的手一般。